文|毒眸 廖藝舟
編輯 | 趙普通
“圍棋少年,歷經磨難,嘗盡人間苦,熬過夜漫漫……”
這首伴隨無數(shù)觀眾童年時光的主題曲,在《圍棋少年》第三季正式預告中再度響起。江流兒已經長大成人,角色畫風也從曾經的簡單粗糙變得精致美型,預告片配樂選擇了童聲合唱版,似乎有意喚醒觀眾腦海的角落里,關于“天地大同VS天魔大化”的遙遠記憶。
據(jù)早先的備案信息,《新圍棋少年》會在今年播出,共52集。如今距第二季動畫已相隔13年。
很多觀眾缺少對“第二季”的印象,2009年的《圍棋少年2》由于人設變化和劇情質量滑坡,并未取得較大影響力,即便如此也在豆瓣得到了8.2的高分。而那部講述江流兒從零學棋、最后擊敗東瀛宿敵的“童年神作”,已被追評到9.1,和《虹貓藍兔七俠傳》《大英雄狄青》《我為歌狂》等作品一起沉淀為一代人心中的經典動畫IP。
系列編劇孫曉松提到,《新圍棋少年》的預算很低,起初無法招到優(yōu)秀分鏡師,最后是通過微博公開招募,從粉絲中篩選出了大部分:“他們中有大三學生、有超市職工,年輕、有熱情……”而配音、配樂等環(huán)節(jié),制作組都經歷過在人員、經費上類似的考驗。
成果得以與觀眾見面,證明《圍棋少年》的生命力依舊強勁。情懷濃度遮蔽了它在圍棋技術上的缺陷,但要超越前作,乃至讓系列走得更遠,或許也不是《新圍棋少年》的目標。
“圍棋少年”不會下棋
棋手柯潔的一場直播中,有粉絲問:“你能下過江流兒嗎?”,他的回答是:“我覺得江流兒應該不會下棋?!?/p>
棋子隨鏡頭切換而移位,已成死子的棋留在棋盤上不取,部分棋譜擺法像五子棋……這些違背基礎規(guī)則的情況在《圍棋少年》中時有發(fā)生。B站科普圍棋的up主“胡翼飛”將動畫中的經典招數(shù)“天地大同”總結為“落子之前手臂要抬高些”,“天魔大化”則是指“棋子周圍會出現(xiàn)藍色光效”。
05版與新版
棋盤上那些眼花繚亂的光效里,最不重要的反而是圍棋技術,這重硬傷造成了一種奇特現(xiàn)象:在不懂圍棋的觀眾心目中,江流兒已成“頂尖棋手”的虛擬化身,而在懂圍棋的觀眾看來,《圍棋少年》不值一提。
17年前,《圍棋少年》播出于央視《動畫城》欄目,主要受眾是12歲以下的孩子,有關圍棋的硬傷會被掩蓋。略顯遺憾的是,第三季預告里同樣的問題依舊存在,有粉絲指出預告第8秒首次出現(xiàn)圍棋畫面就是“亂擺”,另一處人物用三根手指夾棋子,也與現(xiàn)實不符。
“不可能所有棋譜都由職業(yè)棋手設計?!睂O曉松表示這次做到了兩人對弈的棋譜都有圍棋指導,作為背景或一閃而過的鏡頭就“不太注意了”。換言之,《圍棋少年》在專業(yè)性上不會有顛覆性的進步。
除了不專業(yè),《圍棋少年》自2005年播出以來,就從未徹底擺脫“抄襲《棋魂》”的陰影。兩者題材一樣,某些對戰(zhàn)情節(jié)相似,常被拿來比較。
編劇對此做過解釋:《圍棋少年》的策劃和寫作時間與《棋魂》幾乎同時起步,但因為制作和審核原因,推出成片的時間更晚。既然創(chuàng)作過程在主觀和客觀上都未受影響,自然不可能構成抄襲。
只不過觀眾極少在意抄襲如何判定,更注重對作品的感受,假如國內公認《圍棋少年》是比《棋魂》更優(yōu)秀的作品,恐怕抄襲論也會不攻自破,可《圍棋少年》沒有做到,甚至被粉絲認為“差距就像四大名著與同人小說”。
《棋魂》中的角色能在歷史中找到原型,棋譜均為知名棋手的對弈,從現(xiàn)實取材的同時也影響著現(xiàn)實,基于真實的熱血故事感染了萬千少年,被冠以“令日本圍棋衰弱延緩十年”的光環(huán)。日本迄今最快取得“名人”頭銜的棋手芝野虎丸就曾在采訪中表示,五六歲時因為接觸到《棋魂》的改編游戲而愛上圍棋,“剛開始沒人教我,只是覺得(在游戲里)下棋很開心,玩了很久?!?/p>
其影響也輻射到了其他國家和地區(qū),21世紀初中國臺灣學習圍棋的青少年人口激增,時任中國臺灣圍棋協(xié)會秘書長的秦世敏在報道中稱:“漫畫《棋魂》的出現(xiàn)起了推波助瀾的作用,甚至還影響到了家庭主婦、大學生……”
相比《棋魂》,《圍棋少年》對國內圍棋產業(yè)沒有產生太多顯性意義。
圍棋少年的“棋魂”
與其說《圍棋少年》像棋魂,不如說它更像《射雕英雄傳》。
領悟“天地大同”時,江流兒坐在瀑布邊冥思苦想,看到武林高手“妖刀王”以刀法將水流卷向天空,突然想起招式要訣是“對天地之道的領悟”,拈起身旁棋子啪地拍在棋盤上,頓時光芒四射。
把這個過程換成練就“獨孤九劍”之類的武功,也絲毫不會有違和感?!秶迳倌辍穼嵸|上借助圍棋講了個武俠故事,在人設和情節(jié)方面有諸多致敬金庸小說的痕跡,比如東南西北四大國手像《射雕英雄傳》中的“東邪西毒南帝北丐”,江流兒遇到女主角方百花和師傅林心誠的橋段,也與郭靖的經歷有幾分相似。
《圍棋少年》的棋盤之外,還有個豐滿的武俠世界,主角的成長動力也來自一段段奇遇,門派恩怨、國仇家恨、兒女情長等都融入其中。這和通常意義上圍繞一場場比賽推進故事的運動題材作品有明顯不同,“下棋”并非作品所想展示的重點。
因而追逐夢想、熱血拼搏這類常見主題也不太適用,《圍棋少年》的“棋魂”可以歸結為“人生如棋”。
黑白變幻就如同世事無常,江流兒在歷練過后真正學會的是人生活法,以及“以天下為己任”、“不爭而勝”等傳統(tǒng)俠義精神。有這層內核,它才擁有了超出“一部不專業(yè)的國產運動動畫”可以擁有的廣泛受眾,并一直被當年電視機前的孩子們記得。
孫曉松當年寫最多的是小品,本來看不起“被稱之為低幼兒作品”的動畫片,直到遇到《灌籃高手》,“沒想到一部勵志動畫片竟然深深打動了30多歲的成年人”,隨后萌發(fā)創(chuàng)作沖動。大綱原本投遞到上海美術電影制片廠,但因“圍棋太安靜,不適合改動畫片”被拒,一年后才被央視動畫導演馬風清相中。
動畫中的四大國手分別叫李慕青、郭逢春、武尚詠、金威遠,名字最后一個字連起來包含著創(chuàng)作者對自己作品的期望:青春永遠。然而到播出時,它還是成了“低幼兒作品”,無法像作者被打動那樣,得到成年觀眾的認可。
但曾經的觀眾長大后,微小的感動也會變得彌足珍貴。《圍棋少年》沒有準確的播放量或收視率數(shù)字,同名貼吧中有粉絲發(fā)起“用一句話一個故事證明圍棋少年當年很火”,并在跟帖中回憶說,曾被班主任問“中國誰圍棋下得最好”,全班80多人異口同聲喊“江流兒”。
我們好像被《圍棋少年》騙了17年,但17年后,又有多少觀眾還真的在意“江流兒會不會下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