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天下網商
賈躍亭創(chuàng)立法拉第未來Faraday Future（以下簡稱FF）十年，據其最新財報披露，公司截至2024年6月30日，共交付了10輛車，其中售出4輛，租出去6輛，租期一般是36個月。而為了交付這么10輛車，F(xiàn)F十年里累計虧掉了41.154億美元（約288億人民幣），相當于交付一輛虧4億多美元。
值得一提的是，最新的6月份季度，F(xiàn)F銷售和租賃的車輛為0。
不過這一切都不重要。
即便FF在二季度總收入只有29.3萬美元——折合人民幣超過200萬元，差不多就是一輛其首款量產車FF91的價格。
即便FF手頭只有79.3萬美元的現(xiàn)金，和2400萬美元左右的存款，卻有超2.68億美元的流動負債（包括應付賬款、票據、短期借款等）。
都不妨礙賈躍亭在剛剛過去的9月，官宣推出FF旗下第二品牌“Faraday X”，并規(guī)劃了2萬美元—5萬美元的多款車型（價格對標大眾、豐田，遠低于FF91在美國市場約20萬美元的定位），預期銷量以“萬輛”計，要繼續(xù)做“中美在新能源產業(yè)上的橋梁”。
定位中高端的車企推出定位更低價格帶的產品，是今年上半年新能源汽車行業(yè)的普遍動作。比如主打30萬元以上豪華車市場的蔚來，推出了電池租賃模式下起售僅14.99萬元的樂道。小鵬開賣了僅售11.98萬元的MONA——但這兩家手頭都拿著至少一兩百億元的現(xiàn)金，每年投入的研發(fā)以百億人民幣計。
反觀FF，2024年上半年的研發(fā)投入差不多是1000萬美元，還沒比亞迪一天投入的研發(fā)費用多。一般及行政支出（主要是員工薪酬）倒是花了3100萬美元，也是這家公司最大的一筆開支——近期FF公告稱，賈躍亭的基礎薪水從45萬美元，漲到了68萬美元，不過他得拿出其中的34萬美元用來增持公司股票。
賈躍亭同時被授予了一筆“認可獎金”，約為50萬美元，領取的前提條件是公司達成一項金額不低于3000萬美元的融資——好巧不巧，近期FF就宣布達成了來自于一家中東投資機構的3000萬美元融資（約2.1億人民幣）。
此外，賈躍亭還被授予了兩筆股權激勵，均為204萬美元，其中一筆按4年平均授予，不帶業(yè)績要求；另一筆按5年平均授予，帶業(yè)績要求。也就是說，賈躍亭年均被授予的股票價值即接近92萬美元，以及一筆高達81.6萬美元的年度可自由支配獎金（公告未說明具體領取前提和用途），這么零零總總算下來，賈躍亭在FF一年的收益在291.6萬美元左右，折合人民幣超過2000萬元人民幣。
簡單來說就是，F(xiàn)F一年的收入，還不夠付賈躍亭的工資。
結合FF近幾年在資本市場上的一系列“魔幻現(xiàn)實”（將在后文詳細展開），《當代企業(yè)》認為，F(xiàn)F目前的核心資產，更多是賈躍亭的PPT，主營業(yè)務更像是金融業(yè)，公司的產品更像是股票而不是汽車——相較于生產，造車更像是賈躍亭在當下的一種營銷手段，如果AI繼續(xù)熱鬧下去，那么FF在不久后的將來，宣布轉型成一家AI公司也不是沒有可能。
288名員工，一家門店，如何造車
首先，F(xiàn)F作為汽車制造和銷售公司，已然“名不符實”。
在上述提及的研發(fā)支出之外，據2024年中報，F(xiàn)F雖然累計“燒”掉了41.15億美元的錢——這一虧損規(guī)模和小鵬差不多，但FF借此購置起來的生產廠房和設備凈值僅為3.77億美元，在這一維度上，小鵬目前有超100億元人民幣的不動產，蔚來、理想均超200億元。
弗怪在FF交付第一輛量產車FF91的時候，就有傳言說這車的螺絲都是工程師親自擰的。生產和銷售環(huán)節(jié)上，F(xiàn)F如今只剩了一間租來的工廠（原漢福德工廠，最初為FF自建，后因資金困難被FF出售并回租使用），裁剩下的288名員工，和一間位于美國加州比弗利山莊的銷售門店?？勺鳛閷Ρ鹊氖?，小鵬有1萬多名員工，蔚來和理想都超過3萬名，頭部車企光研發(fā)人員就達幾千人甚至萬人。
在研發(fā)設計、生產、銷售到售后的整條鏈路上，F(xiàn)F似乎都不具備規(guī)?；哪芰?。所以我們經常看到，哪怕只是交付一輛車（也可能是租出去的），賈躍亭都會親臨現(xiàn)場，親自給客戶開門。
尤其考慮到FF目前的現(xiàn)金流和融資預期——近期FF或將得到來自于中東金融機構的3000萬美元投資——同時期的9月29日，蔚來創(chuàng)始人李斌宣布蔚來中國（蔚來在國內市場的法律主體）獲得33億元增資。而理想汽車截至今年上半年，賬上還躺著超800億元人民幣的現(xiàn)金。
客觀來說，在全球愈加激烈的競爭格局中，F(xiàn)F當下的“基本面”和同行根本不在一個檔次。引用部分車企創(chuàng)始人的說法，這點資本別說留在牌桌上，而是根本進不了場。當然，也更不可能支撐起賈躍亭口中的“AI汽車”“中美橋梁”等等宏大愿景。
考慮到國際貿易的現(xiàn)狀，F(xiàn)F唯一的優(yōu)勢是在美國本土有一家工廠，借此可以規(guī)避巨額關稅，但美國新能源汽車滲透率僅為15%左右，還幾乎全是特斯拉的——中國市場才是新能源要塞，但FF最難進入的，恰恰就是中國市場。
曾經一起和賈躍亭做樂視汽車的高合汽車創(chuàng)始人丁磊，如今還在為拯救公司而奔走。高合汽車幾乎可以被理解為FF在國內的分支——一樣的只做豪華車，一樣的只為富豪服務，連汽車的造型都差不多，但結局令人唏噓。
9600股變1股，虧損如何最大化
與在汽車制造業(yè)上的困境不同，F(xiàn)F在資本市場的表現(xiàn)堪稱“魔幻現(xiàn)實”。
FF在2020年美國納斯達克借殼上市時，發(fā)行價是13.78美元，迄今經歷過三次合股，分別是80股合1股、3股合1股、40股合1股。也就是說，現(xiàn)在的1股FF，等于發(fā)行時候的9600股，折合發(fā)行價約為132288美元——而截至最近一個交易日（美東時間9月30日）收盤，F(xiàn)F的股價為2.87美元，跌幅無限接近100%。
更形象的說法是，如果你在FF上市時買了10000股，花了13.78萬美元，當時差不多可以買一輛特斯拉model S加一輛model 3。四年之后，你手頭將只剩下1股，價值2.87美元，只夠買一打六聽裝的可口可樂。難怪投資人調侃，不論你在什么價格買了FF的股票，它都有辦法讓你虧掉90%，股價表現(xiàn)十分穩(wěn)定。
投資人賠了錢，但包括賈躍亭在內的一眾創(chuàng)始人、高管似乎并不虧。常規(guī)的工資、股權激勵之外，從FF的財報，我們會發(fā)現(xiàn)這家公司中有大量的可轉換債券型融資、短期借款來自于關聯(lián)公司——關聯(lián)方主要是賈躍亭。
以最近一次交易為例，有FF二級市場投資人介紹，“2023年12月31日之后，公司為一筆可轉債進行了債權和股權的轉換，3440萬美元的本金和1950萬美元的利息轉成了3.986億股A類普通股（估計轉換普通股價格0.086美元—0.1352美元之間），增發(fā)的近4億股，被法拉第未來20多名高管合伙成立的信托基金，和賈躍亭全體債權人成立的信托基金共同持有，控制了近90%的公司股份?！?/p>
這4億股在當時的價值，遠超債券的本金和利息。
翻譯一下就是，公司通過發(fā)行可轉債融資，到期后通過增發(fā)股權還債，稀釋了普通股民的權益。關鍵是借給FF錢的機構，本身就和賈躍亭有著千絲萬縷的聯(lián)系。再比如，今年上半年FF計提了價值660萬美元的關聯(lián)利息支出，支付對象是“重慶市樂視小額貸公司”。
而FF從賈躍亭的關聯(lián)方手上借來的錢，鬧不好又回到關聯(lián)方手里，左手倒右手。比如截至今年上半年，F(xiàn)F還欠著樂視網650萬美元的廣告服務費，可作為參考的是，今年上半年FF的市場營銷費用也不過426萬美元，可見FF一直是樂視的大廣告主。只是可疑的是，F(xiàn)F的銷售市場在美國，為什么要大手筆采買國內的廣告資源？從這一角度來說，F(xiàn)F做的生意，或許不是面向美國市場賣車，而可能是面向中國股民“賣股票”。創(chuàng)始人關于FF的一切發(fā)言、短視頻、新車交付儀式、乃至所謂的新品牌計劃，都不是汽車廣告，而是“股票廣告”。
FF通過向創(chuàng)始人關聯(lián)方公司借款付息、采買服務，為后者提供利益。通過不斷地增發(fā)股票，吸取小股東的利益。隨著股票持續(xù)貶值，創(chuàng)始人再基于“個人IP商業(yè)化”的理念，發(fā)布新的PPT，講述新的愿景，甚至開起視頻號，對股價加以“維護”，或是干脆通過一次又一次地合股，讓股價一次次地重回1美元安全線，以避免退市。
從這一視角來看，F(xiàn)F似乎確實更像一家“金融公司”，而不是“汽車公司”。尤其，當我們回顧會計出身的賈躍亭，在國內資本市場的一些經歷時：
4月13日晚間，中國證監(jiān)會發(fā)布了市場禁入決定書，決定對樂視網信息技術（北京）股份有限公司相關人員賈躍亭采取終身證券市場禁入措施，因其違反了多項上市規(guī)則，包括財務造假、違規(guī)增發(fā)股票、違規(guī)減持、未披露關聯(lián)交易等。
增發(fā)、減持、關聯(lián)交易......如今FF上演的一切，似乎都只是賈躍亭在樂視上的重復。當我們審視FF究竟是一家怎樣的公司時，似乎也對曾提出過“生態(tài)化反”?（賈躍亭在?樂視網時期提出“生態(tài)化反”，意為通過?樂視電視、?樂視手機、樂視網等多個業(yè)務板塊的協(xié)同，形成一個完整的生態(tài)系統(tǒng)）等一系列宏大概念，對流媒體、電視、手機、汽車每一個風口都不錯過的賈躍亭時代的樂視，有了重新的理解。
賈躍亭預判了一切，包括他自己
2015年，樂視全年總收入230億元，次年約為500億元，在彼時的中國互聯(lián)網公司中，它幾乎僅次于BAT。賈躍亭在2015年的樂視全員信中，說自己早在2013年，就針對是否造車發(fā)起過一次投票，結果是所有的高管都表示堅決反對，因為難度極高，風險極大，甚至有可能會拖垮整個樂視。
不過賈躍亭的態(tài)度堅決，他說即使樂視造車會萬劫不復，但只要能點燃更多人的夢想，他也會義無反顧。最后，賈躍亭說，樂視造車即便不成功，但必然會帶動更多同行加入互聯(lián)網電動汽車產業(yè)，大大縮短電動汽車產業(yè)的發(fā)展時間。
樂視造車，在當時或許一定程度上助燃了國內跨界造車的氣氛，新勢力“蔚小理”正式成立公司的時間，正是在同時期的2014、2015年。只是如今，樂視汽車早已沒了，F(xiàn)F也成了一家讓人難以評說的公司。說FF就是一家騙子公司的人大有人在，但在賈躍亭的視頻號里與他惺惺相惜，相信他一定會回國的也不少。
賈躍亭預判了一切，包括他自己。
更準確地說，F(xiàn)F的核心資產就是賈躍亭這個人。他開創(chuàng)過一家業(yè)務橫跨軟硬件的流媒體巨頭，也曾在2016年的中國綠公司年會上，對著臺下一眾互聯(lián)網公司創(chuàng)始人，大談“生態(tài)化反”概念，還從融創(chuàng)孫宏斌、恒大許家印手里拿到過上百億元的投資。所以如今很多人評價他不是能力不行，而是理念太超前了，押注錯了時代。
《當代企業(yè)》認為，F(xiàn)F在成立之初，或許真的存在“為夢想窒息”的想法，畢竟它曾大手筆地招募過汽車行業(yè)的精英，租賃并配置了自己的工廠。但是歷經十年，這家公司如今還有多少造車的誠意，創(chuàng)始人還剩多少初心，就難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