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者 張曉迪
“極草神話”破滅后，走上“天價”酒銷路的青海春天再陷信任危機。
因持續(xù)虧損，青海春天走向退市邊緣，2022年中，其酒水類業(yè)績陡然暴增，引發(fā)了上交所警覺。
2022年9月-2023年5月，在公布相關業(yè)績報告后，上交所向青海春天連發(fā)三份問詢函，要求其詳細說明其客戶關系、銷售費用、預付賬款、壞賬核銷方面的種種疑點。
6月2日，距離收到上交所最近一次問詢函10個工作日后，青海春天公告稱，延期5個工作日再回復。
三次問詢均指向青海春天撲朔迷離的客戶關系、以及“業(yè)績洗澡”事件。一瓶售價5萬多元的天價酒里，究竟藏了多少秘密？這次，善于講故事的青海春天還能否自圓其說？
疑點重重的客戶關系
酒水業(yè)務收入突然暴增，及經銷商渠道業(yè)績貢獻翻倍，是青海春天惹眼的關鍵。
2022年9月，青海春天發(fā)布的2022年半年報顯示，實現(xiàn)營業(yè)收入1.05億元，同比增長124.00%。其中以聽花酒、讀花酒為代表的酒水快消品銷售業(yè)務貢獻業(yè)績7269.82萬元，同比暴增746.14%，占公司營收比重升至73.27%。其中，經銷商客戶業(yè)績占比為79%，同比增長203.85%。
同期，青海春天銷售費用高達6905.57萬元，同比增長277.14%，超過2021年全年的銷售費用。青海春天稱，系酒水快消品板塊市場推廣費增加所致。
同樣的情況延續(xù)到了2022年末。2022青海春天實現(xiàn)營業(yè)收入1.60億元，同比增長25.37%，其中酒水業(yè)務貢獻收入9364.32萬元，同比增長268.75%。
其中，經銷商渠道在營收中占比高達78%，同比巨增662.81%，自營收入占比17%，同比減少23%。
不難看出，經銷商是青海春天2022年酒類業(yè)務最大的收入來源。
2022年半年報披露后，上交所發(fā)問詢函要求青海春天補充披露酒水業(yè)務前十大客戶名稱，關聯(lián)關系；酒水業(yè)務銷售費用前十大支付對象、支付對象以及相關方之間是否存在變相利益輸送等情形。
在回應中，青海春天以及其會計事務所否認了和客戶之間存在利益輸送關系，但承認銷售費用支付對象中涉及部分經銷商。隨后將涉及的銷售費用認定為會計差錯，并予以更正，將2021年的營收調減62.89萬元，2022年第一季度營收調減430.69萬元，凈利潤調減200.00萬元，2022年半年度報告營業(yè)收入調減682.26萬元。
然而這樣的回復并未消除上交所的疑慮。其提供的十大客戶名單，進一步暴露了其客戶關系的更多疑點。5月18日，上交所發(fā)第二份問詢函稱，青海春天酒水業(yè)務重要經銷商注冊資本小、成立時間短，履約能力存疑，但銷售金額大。
如，第二大經銷商蘇州聽花酒業(yè)有限公司（以下簡稱：“蘇州聽花”）成立于2021年7月，注冊資本僅100萬元，實繳資本為0，本年銷售金額1000.5萬元。
值得一提的是，在2022年9月的回復中，青海春天曾稱，蘇州聽花酒是其2021年6月新增經銷商，但這一日期明顯早于該公司成立日期。
除此外，前十大客戶中，金華市讀花酒業(yè)有限公司、杭州讀花酒業(yè)有限公司以及榆林聽花酒業(yè)有限公司，均成立于2022年3、4月份，實繳資本分別為0元、0元、和40萬元。盡管成立不久，卻不約而同地成為銷售“主力軍”。
就此，上交所在5月18日的第三份問詢函中，進一步要求青海春天逐一、詳細披露酒水業(yè)務銷售額100萬元以上的交易明細；還要求青海春天說明交易方與青海春天之間是否存在協(xié)議和利益安排等；以及說明對多家規(guī)模小、履約能力存疑的客戶進行大額銷售的原因等。
界面新聞查詢工商資料發(fā)現(xiàn)，青海春天第四大客戶，北京清涼山酒業(yè)有限公司實控人康瑞鑫，目前還系深圳極草貿易有限公司股東、總經理。而2015年，該公司股東，法定代表人為青海春天實際控制人肖融，2015年后康瑞鑫才接手。
此外，青海春天第五大客戶北京富都江南科技產業(yè)發(fā)展有限公司（以下簡稱北京富都）和第八大客戶南京泰秘健康管理有限公司目前（以下簡稱：“南京泰秘”）并無食品經營許可證。
工商資料顯示，北京富都系一家軟件技術開發(fā)公司；南京泰秘法定代表人為張利，曾就職于鴻茅藥酒，該公司的食品經營許可證已于2022年12月20日到期，至今未延續(xù)。
占款、壞債核銷疑云
除了客戶疑云，在最近一次的問詢中，上交所關注到的，還有青海春天與上下游客戶之間的巨額占款問題。
據2022年報及相關公告披露，青海春天2022 年期末預付款項2.32億元， 占營業(yè)收入比重145%，其中，第一大預付對象宜賓聽花酒業(yè)發(fā)展有限責任公司（以下簡稱：“宜賓聽花”）的期末余額2.02 億元。 青海春天稱，預付款主要為對宜賓聽花的支付預付貨款。
此外，上交所還指出，2020年至2022年末，青海春天其他非流動資產余額1億元，性質為對宜賓聽花的預付投資款，相關款項多年未結算。
宜賓聽花正是青海春天的上游客戶。據青海春天稱，公司酒水業(yè)務主要銷售“聽花”和“讀花”系列白酒，經營模式為，公司與宜賓聽花開展戰(zhàn)略合作，公司營銷團隊、研發(fā)團隊進行產品設計和研發(fā)，由宜賓聽花獨家生產，公司向其采購相關產品并通過自營加經銷商為主、電商銷售為輔的模式銷售產品。
對此，上交所要求青海春天繼續(xù)補充披露該預付款明細，包括預付對象、金額、 交易背景等；此外，上述1億預付投資款長期掛賬未結算背后究竟系何原因，青海春天對其未來的回收計劃，上交所也要求青海春天一一說明澄清。
更重要的是，上交所要求青海春天說明，青海春天及實際控制人與上述往來款付款對象及其實際控制人之間是否存在業(yè)務關系或資金往來。上交所進一步要求，青海春天結合預付貨款、投資預付款的最終流向說明是否存在資金最終流向青海春天實際控制人及關聯(lián)方的情況。而這則指向青海春天實際控制人是否存在占用上市公司資金和其他侵占上市公司利益的情形，上交所要求青海春天一并說明清楚。
需要指出的是，宜賓聽花官網介紹，其聽花酒總設計師張雪峰，也是極草發(fā)明人，冬蟲夏草人工撫育和野外增產方案解決者。而張雪峰持有青海春天第一大股東西藏榮恩科技有限公司40%股份，且任青海春天董事長一職。
蟲草業(yè)務也是青海春天的業(yè)務之一。據2022年年報披露，2022年蟲草業(yè)務收入 1971.22萬元，同比下降66.63%。
上交所披露，青海春天蟲草業(yè)務最大客戶為澳門復一堂科技藥業(yè)有限公司（以下簡稱：“澳門復一堂”），2022年，青海春天對其銷售收入為479.75 萬元；
另一客戶為吉瑞堂（澳門）貿易有限公司（以下簡稱：“澳門吉瑞堂”），該公司是青海春天計提壞賬準備金額最高的交易對方，青海春天對其積累應收賬款余額5909.06萬元，2022年底已計提壞賬準備3962.30萬元。
此外，青海2022年年報及相關公告還披露，2022年期末青海春天應收賬款賬面價值5536.78萬元，同比下滑48.79%，降幅較大。其壞賬準備期末余額合計1.01億元，其中因債務重組已對3名客戶按單項計提壞賬準備3916.04萬元；本期核銷壞賬準備2315.29萬元。
巨額壞賬計提和核銷也是上交所質詢的疑點。上交所要求青海春天補充披露，蟲草業(yè)務銷售額100萬以上交易明細，以及澳門吉瑞堂和澳門復一堂之間是否存在關聯(lián)關系；單項計提壞賬的客戶名稱及相關應收賬款形成的詳細原因、債務重組執(zhí)行情況，償還安排等情況。
對于青海春天對上述壞賬的核銷等行為，上交所的質詢還指向相關債務重組、計提、核銷是否構成利益輸送，因此要求青海春天予以詳細說明。
連年巨虧瀕臨退市，賣力營銷，市場不買賬
2016年3月，原國家食藥監(jiān)總局因安全問題叫停了青海春天“極草”產品，青海春天因此失去了主要收入來源。
陷入困境后，青海春天謀求轉型。2018年3月，青海春天將主業(yè)切入酒業(yè)賽道，并與宜賓涼露即宜賓聽花合作，買斷其20年獨家經營權。隨后在市場推出了平價白酒產品—涼露。然而，該產品最終以慘淡收場。
兩年后的2020年，青海春天推出高端定位產品“聽花酒”，生產商正是宜賓聽花。其定價標準裝5860元/750ml、精品裝58600元/750ml。這樣的定價甚至連國酒茅臺的最貴系列都無法企及。2021年6月，青海春天又推出次高端“讀花”酒，定價為586元。
無論是極草業(yè)務，還是聽花酒業(yè)務，青海春天董事長張雪峰都對外提供了相應的故事，同時，也投入廣告來宣傳功效。如，聽花酒擁有“增強免疫力”、“有助睡眠”、“壯陽”等功效。
財報顯示，青海春天銷售費逐年增長，2020年-2022年，其銷售費用分別為4832.48萬元、5567.97萬元、1.23億元，其中2022年銷售費用同比增長約120%，相較而言，該年其研發(fā)費用僅為1138萬元。
盡管張雪峰將聽花酒的客戶群定在超高收入人群，營銷也做的賣力，但市場并不買賬。一位北京大型商超的柜臺人士告訴記者，短期內不會進銷聽花酒，因為市場并未形成，“人不傻，沒幾個人會買突然竄出來的，還這么貴的酒，白酒茅臺到頂了?！?/p>
財報顯示，2020年-2022年，青海春天分別實現(xiàn)營收1.24億元、1.28億元、1.6億元，但凈利潤卻虧損3.20億元、2.49億元、2.88億元。2023年一季度，青海春天營收5634.63萬元，同比減少25.09%，歸母凈利潤虧損2871.85萬元。
2023年2月，青海春天在回復上交所問詢函時坦承，造成公司虧損的主要原因之一是公司酒水快消業(yè)務板塊經營的產品創(chuàng)新屬性高、品牌新，仍處于市場開拓、投入階段。此外，產品銷售工作在過去三年受外部大環(huán)境因素的影響較大，產品營銷費用的投入未能形成相應的產品銷售量提升，尚未能達到盈虧平衡點。
由于持續(xù)虧損，青海春天目前已經走到了退市的危險邊緣。
在股票市場，青海春天也在走下坡路，2022年一季度，青海春天股價曾出現(xiàn)了一波凌厲的上漲，最高漲到20.67元/股，但隨后就陷入了漫長的調整，從2022年4月至今，股價最大跌幅接近6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