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燃次元 張 琳
編輯|曹 楊
“339元淄博兩日游”“登泰山，吃燒烤，499元純玩3日游”……淄博出圈之后，低價跟團游如雨后春筍般，“蹭”著熱度長了出來。
在各大社交平臺以及不少旅游群內(nèi)，都有旅行社推出的從北京、河南、遼寧和廣州等不同地區(qū)發(fā)往淄博的低價團，價格從“88元一日游”到“499元3日游”不等。
只不過，當旅行團與“低價”兩個字捆綁在一起時，消費者的游玩體驗，或多或少會發(fā)生變化。而為了感受淄博的火熱，以及親身體驗一把低價旅行團是否都有“套路”，燃次元在近日報了“399元北京淄博兩日游”的低價團。
淄博之行還沒正式開始，燃次元就充分感受到了淄博的火熱。
5月10日，在通過旅游群內(nèi)信息聯(lián)系到發(fā)布淄博低價團活動的導游后，燃次元本想?yún)⑴c“周末兩日游”，但得到的反饋卻是，“周末兩日團，未來三周已經(jīng)全部滿員”，最后不得不選擇了同樣價位的、次周的周中兩日游。
5月18日，期盼了一周之久的旅行團終于出發(fā)了。
只不過，令燃次元比較意外的是，團內(nèi)的成員除零星幾位年輕人外，清一色均是老年人。根據(jù)導游的介紹，這些老年人的平均年齡在60歲左右。
一路上，不斷會有老人分享去淄博的原因，如“想知道淄博為什么這么火？”
而談及跟團的原因，則簡單粗暴，“跟團游比自由行便宜，還不用做攻略，比較省心”“聽‘五一’假期去淄博的朋友說，吃燒烤都需要排隊，想著跟團走肯定能吃上一頓燒烤，還能順便參觀下景區(qū)”。
但“理想很豐滿，現(xiàn)實很殘酷”。
到達淄博之后，確實吃到了心心念念的燒烤，打卡了周邊的景區(qū)，只不過，卻總有一種“不滿足”的感覺。
比如，因為住宿地離市中心較遠，不僅導致部分游客打卡網(wǎng)紅燒烤店的計劃擱置，還不方便自由安排晚間活動；雖然吃到了心心念念的燒烤，但卻是一家大眾點評評分只有3.5分的、名為“某某酒館”飯店所烤。
另外，多位游客向燃次元吐槽，“雖然吃到了淄博燒烤，但卻沒有感受到淄博燒烤的氛圍”“行程安排不合理”和“完全沒有機會感受淄博人民的熱情”……
當然，大部分團員還是表示“相較于339元的價格，即便有點小遺憾，但整體性價比算較高的了。”
尤為值得慶幸的是，盡管旅行途中有部分不滿，但低價團中“隨意變更行程”“宰客”“強制購物”等情況，至少在燃次元的這次體驗中并未發(fā)生。
01 網(wǎng)紅打卡地，去了像沒去
5月18日凌晨5點40分，開往淄博的旅行團大巴車從北京市房山區(qū)良鄉(xiāng)駛出，隨后，在北京市的5個指定地點分別接上游客。但因為恰逢北京早高峰，原定于中午左右到達淄博的大巴車，在當天下午2點50分才終于抵達，比預計時間晚了兩個多小時。
負責地接的導游小徐表示，“為了不耽誤大家吃燒烤和住宿，游覽時間會適當壓縮?！?/p>
因此，素有“天下第一村”之稱的周村古商城，游覽時間只剩下1個小時。然而，由大街、絲市街和銀子市街三條街組成，街長分別為500米、230米和200米的周村古商城，僅僅一個小時，別說深度游，就連在街面上拍照都時間緊迫。
游覽結束集合時，燃次元了解到，幾乎沒有游客完整游覽了3條街，大部分游客只走完了主街就匆匆忙忙地返回集合，“作為熱播劇《大染坊》的取景地，早就在社交平臺上看到大染坊拍照出片，但實在來不及排隊，很遺憾照片沒拍到?！?/p>
但沒有感受到的當?shù)匚幕€不止于此。
因為第一天晚上的住宿地點在淄川，大巴車按照“周村古商城——齊盛湖海岱樓——唐庫文創(chuàng)園——酒店”的順序進行行駛，抵達海岱樓的時間為16點40分。然而，這距離社交平臺上最火爆的“海岱樓夜景”亮燈時間18-20點，還有相當長一段時間。
因此，旅行團的游客們一部分吐槽沒能拍到“海岱樓華燈初上、湖面倒映著海岱樓倒影，以及不時變換的燈光秀”夜景，抱怨行程安排不合理；另一部分則覺得“來都來了”，便開始拍照打卡；還有一小部分游客則計劃晚上自己再來一次。
圖/八大局便民市場門口，來源/燃次元拍攝
然而，這種“匆忙”在第二天并未消失。
根據(jù)行程，第二天的安排是早餐后前往“琉璃之鄉(xiāng)”博山，參觀3A中華琉璃創(chuàng)意園，并贈送參觀扶農(nóng)項目“久潤富硒農(nóng)業(yè)園區(qū)”，吃逛八大局便民市場。
因為是熱門景區(qū)，車上不少游客都提前做過攻略，了解到淄博除了燒烤外，博山菜也十分出名。導游小徐也表示，“博山是中國魯菜的發(fā)源地，博山菜也是淄博的一張味覺名片?！?/p>
聽完導游的話之后，游客們便開始蠢蠢欲動，并紛紛詢問，“已經(jīng)到博山了，能否帶大家去品嘗博山菜？”然而，導游的回復卻是，“要按既定路線走，博山菜大家可以在八大局附近品嘗?！?/p>
小徐口中的既定路線除了中華琉璃創(chuàng)意園，還包括久潤富硒農(nóng)業(yè)園區(qū)，在了解到因未到采摘期，農(nóng)業(yè)園區(qū)無法提供采摘項目時，想要品嘗山東大桃和櫻桃的游客們再次詢問，“是否可以不去農(nóng)業(yè)園，直接帶大家去可以購買水果的地方?！钡獾搅藢в蔚木芙^，“路線上有的必須得帶你們?nèi)?，不想?yún)⒂^的人可以在車上等?！?/p>
同時，小徐還補充道，“如果是因為導游沒按計劃帶團，導致沒有一一體驗景區(qū)，你們一投訴一個準兒。”
但大巴車在即將抵達園區(qū)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必經(jīng)路段正在修路，于是又繞行了20多分鐘才到達農(nóng)業(yè)園區(qū)，正如導游所說，整個園區(qū)光禿禿的并沒有任何可以采摘的蔬菜水果，只有兩名工作人員在桌上擺了幾盒櫻桃和幾袋蘋果，以及面粉供游客挑選購買。
也正是因為這段行程的耽擱，“逛吃八大局便民市場＋午餐”的時間被壓縮為兩個小時。然而，如果只逛八大局，兩個小時的確綽綽有余，但對于部分想品嘗博山菜的游客來說，時間顯然非常緊張。
因此，在隊伍解散前，多位游客均在打電話咨詢八大局附近的菜館，“現(xiàn)在過去是否需要排隊”“上菜速度快不快”等。
燃次元也不例外。為了能夠吃到正宗博山菜，燃次元選擇了一家距離八大局步行19分鐘的博山菜菜館。幸運的是，這家菜館不用排隊且上菜速度很快。但即便如此，吃完飯也只剩下半個小時的時間逛八大局。好在是周中，八大局大部分店鋪不用排隊，匆匆逛完、買了幾樣小吃后，終于在規(guī)定時間達到了集合地點。
只是，游客集合完畢，卻遲遲不見司機的身影，在等了近一個小時后，才發(fā)車返京。
02 燒烤有，氛圍無
事實上，很多游客去淄博，不僅為了吃一頓正宗淄博燒烤，更重要的是感受淄博燒烤的“魅力”。這“魅力”包括“小餅＋小蔥＋蘸料”的獨特吃法，也包括接地氣的大排檔氛圍以及當?shù)厝嗣竦臒崆椤?/p>
然而，在知道了當天晚上的住宿位置后，游客們發(fā)現(xiàn)，打卡網(wǎng)紅燒烤店的計劃無法實現(xiàn)了。
按照旅行社行程，當天沒有安排午餐，只注明了晚餐品嘗淄博燒烤。但游完海岱樓，已經(jīng)饑腸轆轆的游客們紛紛開始詢問“去哪兒吃燒烤？”時，導游給到的回復是“淄川”，理由是“住宿地也在淄川，住宿環(huán)境很好，吃完燒烤我們統(tǒng)一回去?！?/p>
當部分游客表示“想去牧羊村等網(wǎng)紅燒烤店感受氛圍”時，小徐則表示，“這些網(wǎng)紅燒烤店不接受團餐預定，這時候去基本上排不到位置?！?/p>
但不愿“虛此行”的燃次元，再次表示，想“先去金嶺回族鎮(zhèn)吃燒烤，再自行回到住宿地”后，小徐表示，“可以?！?/p>
但隨即算了一筆賬，“從當前位置打車到金嶺鎮(zhèn)大約需要45元，但從金嶺鎮(zhèn)返回住宿地的打車費用要近100元?！?/p>
團內(nèi)部分游客的真實體驗，也驗證了小徐的推算?！拔覀兪侨ヅR淄大院吃的燒烤，到的時候已經(jīng)排起了長隊，好在有當?shù)氐呐笥褞兔︻A訂了位置。往返打車費一共花了230元，但感受到了和一群陌生人一起吃燒烤的氛圍，覺得還是挺值的?！币晃粓F友表示。
即便開銷不算小，但與跟團去吃燒烤，卻沒能完整感受到淄博燒烤“魅力”的游客們相比，還是幸福很多。
當天晚上19點，大巴車停在了淄川區(qū)的一個路口，里面有4、5家燒烤店，在導游的帶領下大家進入了一家名為“某某酒館”的店體驗淄博燒烤。一進院門就看到院內(nèi)露天擺放著多張餐桌，旁邊是打精釀啤酒的機器，室內(nèi)也有多個擺滿各色酒水飲料的架子。但此刻，正值晚餐時間，整個院內(nèi)卻只有一桌人就餐，比起旁邊幾家燒烤店的人氣略顯不足。
當燃次元對導游表示，“是否去其他燒烤店就餐”時，導游表示，“可以，但其他店的評分還沒有這家高?！?/p>
正如導游所說，燃次元打開某點評App發(fā)現(xiàn)，“某某酒館”的確是附近4家燒烤店中評分最高的，但評分也不過3.5分，且該店只有4條評論，其中1條發(fā)布于2019年，1條發(fā)布于2020年，2條發(fā)布于2022年。
圖/淄博燒烤，來源/燃次元拍攝
為了盡可能多地感受淄博燒烤的“魅力”，燃次元還是選擇了距此兩公里以外的另一家評分為4.8分的燒烤店。同一時段，這家燒烤店的后院已坐滿，前院還有少量余位，目測上座率在三分之二左右。
對于為何沒有出現(xiàn)排隊等位的現(xiàn)象，打車途中司機師傅已經(jīng)給出了答案，“淄博火了，但我拉活兒的單量跟沒火之前差不多。張店、臨淄都火了，但唯獨淄川沒火，淄川好吃的燒烤店也不少，但就是距離市區(qū)有點遠，游客都不來這邊。這家店我們也常去，味道比牧羊村還要好吃，服務也很到位，且性價比高?！?/p>
如上述司機所說，在該店，肉串普遍1.5-2元/串，素串僅1元/串，兩個人吃到撐僅花了86元。因第一次使用淄博燒烤的專用爐不太能控制火候，燃次元還因此得到了老板的特殊照顧——親自指導并幫忙烤串，并在結賬時獲贈了一瓶本地飲料。而在了解到燃次元外地游客的身份后，包括老板在內(nèi)的不少本地人，都積極推薦吃燒烤和玩的地方。
當燃次元在規(guī)定時間趕回聚餐地時，發(fā)現(xiàn)同行的團友已經(jīng)在車上等候多時了。在詢問了多位團友之后，燃次元發(fā)現(xiàn)，大家早早結束用餐的原因，一方面是沒有感受到淄博燒烤的氛圍，不需要花費太多時間。
另一方面則是，味道也一般，“沒覺得有什么特別”“肉有點老”“我們來吃燒烤主要是想吃個氛圍，現(xiàn)在的情況像是被從北京拉到淄博的一家飯店吃飯，單純就是吃飯，“完全跟這座城市隔離開了”。
這樣的遺憾有多強烈？從一個細節(jié)就能看出。次日早餐時，多位游客找到去臨淄大院吃飯的團員，想要其吃燒烤時拍攝的照片和視頻發(fā)朋友圈。
03 低價團在淄博不敢?guī)ж?/h4>
“淄博火的原因是什么？論燒烤，不少地方比淄博還好吃。淄博火的是人間煙火、是政通人和、是好客山東?！标P于淄博火爆的原因，小徐在出發(fā)路上的解釋猶在耳畔，兩天的淄博行，燃次元也確實更深刻地體會到這句話的含義。
如，在去八大局的路上，燃次元被陌生的本地人熱情“投喂”炒鍋餅；只要看出你有過馬路的跡象，無論是否有紅綠燈，本地車輛都會主動停車讓路；全民志愿者，無論是問路還是打探吃飯的地方，都能得到熱情回應，熱心指路的本地人恨不得直接把你送到地方；更別提導游口中和公開資料中所提到的“一夜翻修完通往八大局的路““公務員全部義務站崗執(zhí)勤和去燒烤店幫忙”“淄博的12345永遠立刻接通”等。
來源/燃次元拍攝
也正因如此，即便過了“五一”旅行高峰期，各地的旅行團依然源源不斷涌向淄博，其中也包括不少低價旅行團。
旅游市場上，打著低價幌子的低價旅行團，或貨不對板變更行程，或強制購物，謀取不正當利益，給城市的旅游形象帶來了極大的損害，包括云南和四川九寨溝等地，都曾是低價團的高頻目的地。
燃次元了解到，本次參與低價團的游客們大都有過被低價團“坑”的經(jīng)歷。一位60歲左右的團員告訴燃次元，之前孩子給她報了一個新疆游的旅行團，剛上大巴車就要收取800元的景區(qū)游玩費?！拔艺f我不愿意全部都玩，去哪兒我就付哪兒的錢。反復糾纏了好久，最后我挑了幾個喜歡的景點，花了300多元，但除我以外其他人都交了800元?！?/p>
至于導游自行帶貨、軟磨硬泡團員購買的情況，更是有多位團員紛紛表示經(jīng)常遇到。
以至于此次旅行團沒有出現(xiàn)上述行為時，團員們反倒有些驚訝，“導游你不賣貨嗎？”小徐立刻回復，“沒有也不敢?guī)ж?，淄博?2345（政務服務便民熱線）一投訴一個準。”
小徐也的確說到做到了。在淄博琉璃文創(chuàng)園，游客除了參觀也可以購買琉璃擺件，但全憑自愿，小徐全程并無強制團友購物。“在淄博你絕對不會遇到強制購物的情況，甚至都不會買貴一點。一旦被舉報，相關部門立刻會進行干預，等待商家的基本就是停業(yè)整頓，而且淄博本地的特產(chǎn)都很便宜。畢竟琉璃和面粉能賣多貴？”
小徐告訴燃次元，為了給去淄博的游客提供更好地服務，淄博市文旅局不但“勸留”本地導游，還會組織培訓學習，提升全市導游人員素質和服務能力?！暗行┩獾剡M淄的旅行社提供的是‘全兼地導游服務’（即全陪兼地陪導游），因為外地導游不了解淄博本地情況，而導致服務水平高參差不齊?！?/p>
但小徐也坦言，即便是本地導游，服務水平也有高有低。
談及整個旅游行業(yè)低價團強制購物等亂象，小徐表示，近些年在政府干預和整頓下，已經(jīng)少了很多了?！昂芏鄬в问菦]有底薪的，收入全靠帶團補貼和購物回扣，所以有些導游鋌而走險，說到底還是利益驅使。而且除了大型旅行社，一般的小旅社是沒有全職導游的，一到旅行旺季就會聘請兼職導游，這也給監(jiān)管增加了難度?！?/p>
“但作為從業(yè)者，我們還是有信心，在相關部門和大家的共同努力下，去徹底改善這種現(xiàn)象?！毙⌒爝M一步強調。
*文中小徐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