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毒眸
前不久，作為韓國一線女偶像代表人物，姜澀琪和宣美的回歸照里，都不約而同出現(xiàn)了蘋果的元素，哪怕她們的回歸專輯概念并不相同，這一下子激起了不少人的討論。
姜澀琪《28 REASONS》回歸日歷 | S.M.Entertainment
韓國是基督教大國，而蘋果的頻繁使用，很容易讓人想到在《圣經》里的節(jié)點意義。
《圣經》記載，伊甸園中有一棵“分別善惡的樹”，上帝禁止亞當和夏娃食用這棵樹的果實。但是在蛇的慫恿之下，夏娃偷吃了禁果，又讓亞當也吃了，二人因此具備了智慧和分辨善惡的能力。
古羅馬人接受基督教后，將禁果明確為蘋果。在《圣經》的故事里，偷吃禁果是人類第一次違背上帝的命令，因而犯下了必須世代救贖的罪孽，稱為原罪。意即原初的，與生俱來的罪，這一事跡被稱為失樂園（Paradise Lost）。
佳仁《Paradise Lost》 | Kakao Entertainment Corp.
被女團征用后，“吃蘋果”就成了墜入欲望、陷入愛情、善惡分界的代言——但在不同的女團代際，乃至同一代際的不同女偶像手里，它都會被用來表達不同的含義：一定意義上，“蘋果”，或者類似的意向解讀，是偶像團體對社會思潮發(fā)展的折射。
從搭棚跳舞到解構神話
澀琪和宣美的蘋果，只在預告里出現(xiàn)，但從具體MV的表現(xiàn)來看，分別象征著欲望和善惡。
宣美在《Heart Burn》里是被詛咒的女人，一和男人親吻（也有可能是發(fā)生關系）就會害得對方喪命，她從最初的心痛到幾個世紀以后自如快樂地享受戀愛，似乎徹底從“不得愛人”的詛咒里出來了。澀琪在《28 REASONS》中則分飾多角，演繹著善與惡的博弈。
姜澀琪《28 REASONS》MV | S.M.Entertainment
2020年，走清純路線多年的GFriend，想在組合成立五年之際來一次偏性感、成熟的轉型，選用的意象也是蘋果，主打曲直接被命名為《Apple》。MV的開頭，就是在蘋果樹下好奇打量的女孩，摘下蘋果嘗試了一口，露出得逞的笑容。
GFriend《Apple》| Kakao Entertainment Corp.
女團開始從神話里去征用像蘋果這樣元素，也不過是這些年里的事。
打開十多年前的女團MV，無論是大公司還是小公司，只要不是劇情為主的MV，看起來都有些寡淡：大頭特寫，衣服都是復制粘貼，鏡頭最多前后移動，在一眼就能看出是攝影棚的空間里。女團風格，靠一些簡單的場景來塑造——
清純風就是白裙子加白色攝影棚，想加點校園因素就是穿上校服在教室里或者草地上；性感風是在偽宮殿式裝修的棚內，掛上水晶吊燈；想帥氣一點就帶上嘻哈帽，穿上花褲子，舞蹈動作加上一些嘻哈元素。
清純風（Apink《No No No》）
性感風（EXID《Every Night》）
帥氣風（2NE1《Fire》）
但在近十年，MV在持續(xù)征用神話元素的同時，也在拓展場景的豐富性，以及MV之間的強關聯(lián)性，即“世界觀”。近些年，SM在野心勃勃地搭建“曠野”元宇宙概念，蝴蝶就出現(xiàn)在旗下許多歌手的MV中。
少女時代隊長泰妍的首張SOLO專輯，主打歌《I》里，引導著MV主角勇敢放棄現(xiàn)在的生活，去找尋真正自己的，是一只蝴蝶，對應著歌詞。f（x）最后一張專輯《4 Walls》同名主打歌MV，四名成員追逐著紫色蝴蝶迷失在現(xiàn)實和迷宮里。韓國第一個擁有四個虛擬成員設定的組合aespa中，蝴蝶似乎也是連接現(xiàn)實與“曠野”的重要媒介。
泰妍《I》 | S.M.Entertainment
為什么讓蝴蝶來擔此重任？因為在古希臘神話中，蝴蝶尤其是藍色蝴蝶象征人類的靈魂?；浇趟囆g里，蝴蝶也經常作為人類靈魂復活的象征，因為蝴蝶“出生，化蛹，破繭”的過程，正好對應了人類“軀體死亡，靈魂解脫，重獲新生”的死亡。
除了從神話里獲取靈感，女團也會從現(xiàn)下的流行趨勢里汲取元素，試圖引發(fā)更多的共鳴。
短視頻時代，Tiktok像抖音影響著我們的生活一樣，影響著韓國人，因此這兩年里韓國女團時不時把刷短視頻的界面加入到MV中。JYP旗下女團ITZY去年發(fā)布的歌曲《Swipe》，從名字到副歌部分出現(xiàn)的MV畫面再到這一段的舞蹈動作，都是在模擬“刷短視頻”動作。
ITZY《SWIPE》| JYP Entertainment
至于成為日常生活一部分的聊天軟件，在女團MV里也會出現(xiàn)。今年新出道的女團Newjeans，其MV中就會出現(xiàn)模擬的智能手機屏幕和漂浮的氣泡對話框。
Newjeans《Hype Boy》 | ADOR
女團不必做“男團”
Tiktok和聊天軟件界面的出現(xiàn)，是韓國女團MV從很近的現(xiàn)實生活里取材的表現(xiàn)。事實上，不止是單純地取材，韓國女偶像對于這個短視頻、直播時代的反思也早就開始。
宣美在她2019年的MV《Noir》中，面無表情地吞咽著與“點贊”符號一致的愛心形狀藥丸，對著直播平臺燒蛋糕，在家里偽造雪山背景拍照然后在INS上假裝自己在雪山等等，可謂是為了博取點贊，無所不用其極。MV的最后一幕，女主角發(fā)現(xiàn)自己車被燒了，第一反應還是掏出手機笑著合影。滿是對社交媒體時代造假的諷刺。
宣美《Noir》| MAKEUS ENTERTAINMENT
近些年來，韓國女性主義思潮的崛起，毫無疑問地影響到了韓國女團的歌曲，這種響，包括了主要有歌詞來傳達的聲音內容，也包括了主要由MV、舞臺元素傳達的視覺效果。
就在四五年前，韓國女偶像手機殼后寫的話是“girls can do anything”而被男粉絲們罵到發(fā)INS道歉，如今，年度最熱單曲之一，(G)I-DLE的《Tomboy》可以唱“It's neither man nor woman”，Everglow也可以直接把“girls we can be anything”放進歌詞里。
在過去的二三代女團里，轉型有一個很重要的階段，是要在曲風上或者在粉絲的評論里“成為男團”。粉絲們樂于給女團們找各種 “證據(jù)”，比如私下的沙雕發(fā)現(xiàn)或者中性的穿著，把他們說成是“男團”。這在彼時是一種贊譽，是他們開朗、隨性、大方、瀟灑的證明。
但是到了現(xiàn)在，“我好像粉了個男團”的言論少了很多。女性也可以大方地欣賞、贊美女偶像的身材、顏值、性格，喊著“我愛甜妹”“姐姐殺我”，直接夸女偶像“帥氣”并不需要再前面加上一個前綴“像男偶像一樣”。
這些變化，讓不同時期的相同元素，在MV里都承擔著完全不同的敘事意味。
(G)I-DLE的《Tomboy》，和Wonder Girls的《Why so lonely》，都有把芭比玩偶男人裝進后備箱，車行駛的過程中男人的手還在外面晃的場景。但結合MV劇情和歌詞內容，《Tomboy》里，是五位芭比玩偶女，對限制了她們自由的玩偶男的反抗和懲罰，但后者，是四位女生對玩偶男實行了“綁架”，并對它宣泄“告訴我你的心意到第是什么，我是多么愛你”的情緒。
(G)I-DLE《Tomboy》| CUBE Entertainment
Wonder Girls《Why so lonely》| JYP Entertainment
在如今的女團歌曲里，男人和愛情，占比正在越來越小。
ITZY出道以來唱的多數(shù)歌曲，都是在告訴大家“我可能看著很奇怪，但我很喜歡我自己”。今年年底大獎拿到手軟的新人女團IVE，歌詞看起來是在唱陷入愛情的少女情懷，實際上根據(jù)官方闡述，是在唱“自愛”。少女墜入愛河愛的不是誰，而是像那位自戀的古希臘神話美少年納喀索斯，愛上了自己。
時代變了，女團可以給自己唱情歌——不要低估任何音樂、舞臺背后的符號元素，它既反映著社會情緒，又組成了社會情緒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