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毒眸
豆瓣7.6。
正在熱播、由檸萌影業(yè)出品的懸疑劇《膽小鬼》，開出了一個不低的分數(shù)。在今年一眾懸疑劇中排在前列。
《膽小鬼》改編自鄭執(zhí)的原著《生吞》，以兩起相隔10年、高度相似的命案為線索，串起四個少年的人生變遷。秦理、黃姝、王頔、馮雪嬌本是最要好的朋友，卻在一次次事件中越走越遠，王頔和馮雪嬌與另外二人不再聯(lián)系，后來黃姝發(fā)生命案，秦理則在試圖引導警察找出真兇。
與過往多數(shù)懸疑劇不太一樣的是，在《膽小鬼》超三分之一的故事里，主角們還是高二的少男少女。整部劇雖以命案為主要線索，但更多的篇幅還是在講四位主角如何從摯友到陌路。也難怪，比起懸疑劇，更多網(wǎng)友更愿意用“東北青春殘酷物語”定義它。
近幾年來，不少平臺和劇集公司看中了懸疑內(nèi)容的稀缺性，開始投入與此。然而結(jié)果都是不少劇集在故事、拍攝手法、美學風格等方面，都隱隱趨同，這也是今年懸疑劇豆瓣評分不出彩的原因。
從這一點來看，《膽小鬼》少見地把主角身份定為高二在讀生，轉(zhuǎn)化了觀眾們審視命案的視角，就已經(jīng)算是一次“膽大”的嘗試——既保留了懸疑要素，又是在偵破案件之外對青春期復雜情愫的審視，這類拓新，也最終讓這部懸疑短劇脫穎而出。
上一部與《膽小鬼》評分接近，且在今年一季度成為網(wǎng)劇小黑馬的懸疑劇，還是年初的《獵罪圖鑒》。這部劇同樣是做了視角的拓新，少有地把畫像師作為主角，并在其中穿插了諸多世界名畫作為案情輔助講解，為懸疑劇找到了職業(yè)和美學風格上的突破點。
值得一提的是，這兩部劇的出品方都是檸萌影業(yè)——一家此前以教育題材、女性成長等都市劇題材見長的頭部劇集公司，如今也在拓展自身的賽道，把方法論擴散到創(chuàng)新題材上。
懸疑短劇從來就是一條很“卷”的賽道。從網(wǎng)劇誕生伊始，這一品類就對平臺意義重大，有著會員拉新、口碑突破、議題破圈等多重價值。在這條賽道里，只有找到拓新之法，才有可能不被落在后頭，被擠進一個不被注意的角落里。
東北青春懸疑劇
經(jīng)歷過90年代末期校園生活的觀眾，很容易就能在《膽小鬼》里找到熟悉的生活痕跡。
走進教室，里頭的桌椅都是木質(zhì)的，桌子上還要蓋著一層桌布，同桌二人輪流帶回家清洗；雪嬌蓋上的文具盒，粉色塑料的外殼是當時的流行款式；課間到食堂，大家都圓桌站著吃飯；放學后，王頔載著秦理加速下坡，呼嘯而過的廣告墻上是“科新VCD”的廣告。
對這些細節(jié)，不少觀眾在彈幕愉快地回憶了起來。針對部分人的疑問“食堂真的是站著吃飯的嗎？”有人表示“我姐姐他們90年代末上學就是這樣的，到我的時候就變了?！?/p>
把這些學生生活里的細節(jié)落到實處后，四人的青春生活也豐滿了起來。原著作者兼編劇鄭執(zhí)表示，他在劇集中調(diào)整了原著中的部分人物和關系的處理，以期讓主角們未經(jīng)現(xiàn)實洗禮前的青春和友誼更加動人。
因此，相比原著，主角四人多了更多親密無間的時刻：這其中，有少年義氣的反抗，當王頔為了保護朋友們打架，被記處分時，另外三人會在課堂上起立對老師憤怒地說“這不公平”，也有在公園里晃著腳，大喊“我們要永遠在一起”的天真誓言。
如果不是有三個時空同時進行，這個發(fā)生在1999年的四位少男少女的時空，暖色調(diào)的氛圍都快讓人相信了這就是一部東北青春劇。
但另外兩個冷色調(diào)的時空又迅速將這種“幻想”打破，前四集就已經(jīng)告訴觀眾：2000年，四位少男少女中，黃姝死亡，真兇未知；2011年的秦理，有著被燒傷過的痕跡，一個人過得很拮據(jù)。
不同于大多數(shù)類型劇以罪案為主體的呈現(xiàn)方式，《膽小鬼》把四人的青春故事作為三條時空里的主線，更聚焦于青春成長過程中“人”的變化。在敏感的、矛盾又劇烈搖擺的青春期，幾位主角內(nèi)心偶然蹦出來的陰暗面和怯懦，都加深了劇集的懸疑感。
早在前幾集里，王頔和馮雪嬌在2011年的對話就暗示了，他們這十年多少活在愧疚和陰郁里，與另外兩人已非好友，與1999年四人的歡樂完全不同?！巴躅E和馮雪嬌怎么變成了膽小鬼”“他們成為膽小鬼，和黃姝在2001年的死亡，與秦理在2011年里的變化有什么關系”與案情的真兇成為共同的懸疑鉤子，吸引人往下看。
“膽小鬼”成為了毫無疑問的題眼。在刻畫青春期的搖擺不定時，其他兩個時空的刑偵線也同步推進。
2001年是從案件剛曝光時，警察順著明面上的線索從前往后查，2011年則是高度相似的命案又打撈起十年前，還有疑點尚未解決的案件，從終點往起點倒推，最終，三個時空會在某個節(jié)點匯聚，拼出最后的真相。
從目前這13集的劇情來看，黃姝和秦理的悲慘經(jīng)歷，王頔和馮雪嬌甚至有一小部分加害的責任。他們身上折射出的，是社會規(guī)則對于孩子的殘酷同化，以至于他們在某些節(jié)點的怯懦，將黃姝和秦理的人生推向了更黑暗的邊緣，間接造成兩人后來的一系列遭遇。“雖然不叫生吞了，但感覺看劇的每一分一秒都有那種被生吞的感覺?！庇卸拱昃W(wǎng)友評價道。
這是編劇鄭執(zhí)，把《生吞》劇版命名為《膽小鬼》的原因。“我們多多少少都做過比較怯懦的決定，但恰恰是因為我們畏懼一些東西，勇敢這兩個字才有意義?！?/p>
“圈層頭部”
懸疑劇打上“檸萌出品”的標簽，在一年前還是很難想象的事情。
畢竟提起檸萌影業(yè)，都市劇是其最強的標簽。“小”系列《小別離》、《小歡喜》、《小舍得》聚焦不同階段家庭要面臨的教育問題，2020年同期的兩部《三十而已》《二十不惑》又引發(fā)了30+、20+女性的強烈共鳴。
在都市劇這一品類之外，檸萌影業(yè)在長劇領域還有諸多不同品類的作品，比如國內(nèi)首部經(jīng)偵題材劇《獵狐》，以及一系列大制作的古裝劇，如《九州縹緲錄》。今年在香港成功敲鐘上市，就是其長劇在行業(yè)頭部站穩(wěn)腳跟的證明。
而從年初的《獵罪圖鑒》到如今的《膽小鬼》，兩者的高口碑似乎也預示著，檸萌影業(yè)在短劇市場也有了一席之地。
其實早在2017年，檸萌影業(yè)就看準了短劇未來的巨大潛力。檸萌影業(yè)創(chuàng)始人蘇曉曾表示，視頻網(wǎng)站一定會主推周播，季播，短劇集的模式，這是拉動會員付費最經(jīng)濟有效的方式，也是廣告主最愿意看到的播出模式?！皠〖滩鸥欣诒ＷC品質(zhì)，才更有可能做系列化?！?/p>
據(jù)《膽小鬼》導演張曉波的采訪，早在2018年就收到了這個項目的邀請。檸萌影業(yè)聯(lián)合創(chuàng)始人陳菲、徐曉鷗將原小說遞給張曉波，只看了十幾頁紙的他當即決定接這部戲。張曉波直言，為《生吞》的氣質(zhì)著迷。
次年，檸萌宣布布局針對Z世代觀眾的短劇集。短劇集長度在12到24集之間，每集45分鐘左右，題材上更創(chuàng)新和垂直。堅持現(xiàn)實題材長劇的“第一曲線”，開拓由純網(wǎng)短劇領銜的“第二曲線”。
也是這一年，《獵罪圖鑒》的劇本遞到了檸萌影業(yè)制片人的手里。
在IP經(jīng)濟火熱的行業(yè)環(huán)境中，啟用原創(chuàng)劇本是一種冒險，編劇賈東巖曾透露，在檸萌之前，他接觸到的不少甲方，都要求他們把故事套到現(xiàn)成IP的殼子中。但長于原創(chuàng)劇本的檸萌影業(yè)，大膽地買下了這個沒有IP基礎的原創(chuàng)劇本，并保留了他們的表達。
短劇在檸萌影業(yè)的戰(zhàn)略地位仍在持續(xù)提高。陳菲在2020年表示，未來檸萌在長劇之外，會積極拓展短劇集題材賽道，從最開始就決定，定位就在“圈層頭部”，這也是檸萌向來的打法。
檸萌影業(yè)初步規(guī)劃三個賽道：面向低齡女性的言情幻想題材、面向女青年的兩性話題、面向男青年的懸疑題材。從過往《九州縹緲錄》這樣的大眾頭部，過渡到《獵罪圖鑒》這樣圈層頭部的探索，是檸萌劇集產(chǎn)品布局的思路。
最終，《獵罪圖鑒》在今年年初播出，并成為該季度的小黑馬。光是“到底有沒有第二季”這個話題，就在抖音、微博多次登上熱搜。在云合數(shù)據(jù)的評級里，這部平臺評級在A級左右的劇，做出了S+級劇的熱度。
對檸萌影業(yè)來說，從《獵罪圖鑒》到《膽小鬼》，已經(jīng)在懸疑劇這一類型找到了“圈層頭部”的打造思路。除了懸疑題材之外，未來檸萌還會就兩性話題、青春言情兩類題材，推出篇幅在12-24集區(qū)間的短劇，如《這里沒有癡男怨女》等等。
懸疑短劇還能有什么玩法？
如何讓懸疑短劇在中國的土壤里，取得口碑和商業(yè)收益的最大轉(zhuǎn)化，是這些年來平臺和內(nèi)容公司一直在摸索的命題。
在2017年前后，懸疑短劇常常喊的口號是“對標美劇”。這不僅是在類型化表達和劇集質(zhì)感上的追趕，還是對美劇成熟的季播模式的渴求。這種模式，不僅能拉長一個項目的生命周期，不至于讓一部短劇在半個月的時間內(nèi)釋放完畢，不利于招商和口碑的進一步發(fā)酵。
而在季播模式難以落地的當下，平臺的解法是劇場化運營，內(nèi)容公司的解法則是做IP的延續(xù)?！抖换蟆返牡诙楷F(xiàn)在就在熱播，一樣是四個女生的核心設定，《獵罪圖鑒》也在結(jié)尾為第二部留下了充分的鉤子。
對創(chuàng)作者來說，短劇是做類型化表達最好的模式。不用被傳統(tǒng)電視臺排播和招商壓力牽制而拉長劇情，要考慮的是如何吸引觀眾的故事。
但目前懸疑短劇類型特殊，也許別的類型要在故事上尋求突破，但懸疑短劇是要在“說故事”的視角和語法上找突破。載體的改變、商業(yè)模式的進化，很容易想到讓“尺度”此類劇集的吸睛點之一，然而，它并不能成為立身之本：這也是近兩年，懸疑劇總強調(diào)“類型融合”的原因。比如和女性話題做結(jié)合，把懸疑放到家庭倫理的語境中，等等。
而作為“短劇”、“懸疑劇”從形式到內(nèi)容兩個類別的新玩家，檸萌的兩部懸疑短劇《獵罪圖鑒》和《膽小鬼》，有一些共同的拓新之處。
前文提到的視角差異，就是兩部作品在主角人設上的拓新。主角人設的差異，讓觀眾能從不同視角切入懸疑劇，也由此帶來不同的對案件的體驗。
《獵罪圖鑒》里作為畫像師的男主角，找到的案件突破口有時是對方身上物件或者家里布置反映出的性格特質(zhì)，有時還會借助美術知識來破案?！赌懶」怼穭t把大家拉回到了那個美好又迷茫的青春年代，提醒著觀眾在不成熟的年紀可能犯下的無意識錯誤。
兩者在美學風格上，都與市面上其他短劇有突出的差異。
在《膽小鬼》的公共場所，如工廠、公園、學校中，都會有巨大的雕塑。很多雕塑，都是該劇的美術指導王競帶著團隊修建的?！跋胍獱I造一種整個城市籠罩在工業(yè)文化下的感覺。”
開篇第一集中一個工人雕塑的手指向遠方的鏡頭，在過渡到行駛的車輛，一個工業(yè)城市的肅穆和壓抑由此而來。而公園里四個少男少女手牽手的雕塑，在后來的兩個時空里一個少女倒塌，也是劇情的隱喻。
《獵罪圖鑒》則在主角畫像師的設定下，把“美”這一點在劇情里做到極致。早在編劇撰寫劇本階段，幾乎案件都會在尋找經(jīng)典世界名畫來做對照，甚至讓名畫成為劇情破案的重要線索。
破案之余，兩部劇都沒有忘記對社會議題的關照。
《獵罪圖鑒》延續(xù)了檸萌影業(yè)過往對女性成長的關注，出現(xiàn)了女刑警、女法醫(yī)到各種職業(yè)女性的豐富女性形象。案件也覆蓋了家暴、校園暴力、女性職場容貌焦慮等當下女性面臨的困境。
而《膽小鬼》則在多數(shù)青春劇只是強調(diào)美好和懷舊之余，展現(xiàn)了其陰暗的一面。在批判性地呈現(xiàn)這些錯誤的同時，導演張曉波表示：“我們希望每個人都把膽小鬼踩在腳下，這就是《膽小鬼》這個戲最終想達到的?！?/p>
懸疑短劇一直是一條很“卷”的賽道。在這條賽道里，沿著老路走是安全的，但也是無意義的。只有另辟新路，才能在現(xiàn)有境地里找到新的突破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