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文化產(chǎn)業(yè)評論 周思藝
編輯|半島
“單元探案，繪形獵罪”，近期播出的懸疑探案劇《獵罪圖鑒》熱度持續(xù)攀升，上線僅一周愛奇藝熱度便突破8500，燈塔數(shù)據(jù)網(wǎng)劇播放量連續(xù)7天登頂，豆瓣實時榜穩(wěn)居第一。在微博上，#獵罪圖鑒靠什么吸引人##獵罪圖鑒家暴案##獵罪圖鑒 雙男主#等多個詞條登上微博熱搜榜，引發(fā)熱議。
《獵罪圖鑒》為何能夠力壓2021迷霧劇場，受到觀眾青睞？破圈的懸疑劇都有怎樣的共同點？迷霧劇場之后，懸疑劇的戰(zhàn)場又在哪里？
非典型懸疑破案劇《獵罪圖鑒》如何獵走觀眾的心？
犯罪、刑偵、破案……這些字眼天然便帶著令人好奇的基因，它們生長于冷峻和野性之地，背離我們的日常生活，帶有懸疑美學的特質，將人引入一場未知的腦力風暴和命運洪流。
因此，懸疑破案劇一直備受市場歡迎，尤其是在網(wǎng)劇崛起后，《暗黑者》《心理罪》《他來了，請閉眼》《法醫(yī)秦明》《白夜追兇》《無證之罪》《沉默的真相》等精品懸疑破案劇不斷涌現(xiàn)，呈現(xiàn)出多樣的美學態(tài)勢。
典型的懸疑破案劇有著較為固定的類型元素，其一是案件與謎題，這是推動故事發(fā)展的核心力量；其二是正邪力量的角逐，往往以正義戰(zhàn)勝邪惡，揭示真相為結果；其三是復雜的敘事結構，或交叉、或樹狀、或嵌套；其四是風格化的影像，或寫實、或冷峻、或暗黑。由此可知，懸疑破案劇的創(chuàng)作已頗為成熟，依樣畫葫蘆也能模仿三分，但這樣做出來的懸疑破案劇，只有皮相，卻無心骨。
那么《獵罪圖鑒》為何能夠脫穎而出呢？這與它的“非典型”不無關系。
1、天才畫師X熱血刑警：非典型主角團的打造
首先是突破了以往主角團的設置。在職業(yè)性上，不再是“警察”X“法醫(yī)”、“記者”、“偵探”、“心理師”這樣較為常規(guī)的搭配，《獵罪圖鑒》首次關注到公安系統(tǒng)中的模擬畫像師，并全方位地展現(xiàn)了這一特殊職業(yè)的探案日常。劇中檀健次飾演的沈翊通過天才般的繪畫能力和光影想象，展現(xiàn)了殘影修復、三歲畫老、整容還原等神奇技巧，幫助警方大破疑案。
在CP線上，劇集也一改傳統(tǒng)的男女搭配模式，發(fā)揮了雙男主的力量。在嚴令禁止耽改的語境下，“貓系天才畫師”X“犬系熱血刑警”的設定可說是頗多巧思，通過分明的氣質、細膩的互動和前情的糾葛，吸引了一大批缺衣少糧的CP粉。劇集在宣傳時也釋出了許多兩人的互動花絮和精彩片段，鞏固了CP受眾。
2、審美性X清新化：懸念空間的建構
第二是在懸念空間上的獨特表達。大多懸疑劇為了打造詭異離奇的氛圍往往會采用怪誕、暗黑或冷峻的影像風格，但《獵罪圖鑒》卻多了幾分文藝范和清新度。一方面是因為畫像師的職業(yè)屬性本身便帶有極強的審美性和藝術感，在案件中以《馬拉之死》《戴珍珠耳環(huán)的少女》等名畫為隱喻，增添了懸疑故事的詩化底蘊和浪漫色彩。
另一方面是因為故事選材和人物表現(xiàn)都以年輕、女性為主，影像風格偏向清新明麗，觀感較為舒暢。有不少評論甚至表示“這是我看過懸疑劇中第一部兇手全是漂亮姐姐的”。這種設計有效緩解了觀眾看懸疑破案劇的驚懼心理，降低了觀看門檻，也讓觀眾不再苛求推理的邏輯和縝密。
當然，《獵罪圖鑒》收獲的也并非都是贊美的聲音，也有不少觀眾認為它“推理過于簡單”“像白開水”“結尾倉促不合常理”……從這些批評可以看出，作為懸疑破案劇，《獵罪圖鑒》似乎缺乏了一些懸疑本色，這也導致其豆瓣只獲得了6.9的中上評分。
但是，邏輯性與娛樂性本身便有相悖之處，理性與爽感更像是天平的兩端，一部劇無法要求自己贏得所有的受眾，也許對《獵罪圖鑒》來說，這已經(jīng)是最好的結果。
敘事、美學、影像懸疑劇破圈圖鑒
說完《獵罪圖鑒》，我們或許應該把視野拓展到整個懸疑劇市場。有人說，三流的懸疑劇畫皮，二流的懸疑劇畫骨，一流的懸疑劇畫心，雖然所謂皮、骨、心都是極為抽象的概念，但同樣都是懸疑題材，為何會分出三六九等呢？
筆者統(tǒng)計了2020年至今播出的三十部懸疑犯罪/破案劇，并整理了其骨朵熱度和豆瓣評分。需要表明的是，骨朵歷史最高熱度只是市場表現(xiàn)的一個參考數(shù)值，實際熱度還需綜合其他要素進行討論，而之所以選取這一標準，是因為部分劇播平臺（如愛奇藝）不公開其播放量數(shù)據(jù)，難以拉通比較。
△圖表中篩選了三層信息，第一是骨朵歷史最高熱度排名，這個指標一定程度反映了劇播期間的熱度表現(xiàn)；第二是愛奇藝的迷霧劇場播出劇集，以綠色底紋標識；第三是豆瓣評分，7分及以上口碑較佳的懸疑劇以紅色標識。
由此，我們可以將懸疑劇大致分為三類，市場和口碑都較好的如《隱秘的角落》《御賜小仵作》《摩天大樓》《唐人街探案》《沉默的真相》，關注度高但口碑一般的如《誰是兇手》《重生》《在劫難逃》《淘金》《八角亭謎霧》，市場和口碑都相對疲軟的如《致命愿望》《江照黎明》《真相》《第十二秒》《非常目擊》。
這些劇集為何會呈現(xiàn)出這樣的分化？出圈的懸疑劇都有什么共同點？口碑不佳的劇集又輸在了哪些點上？
1、敘事動力的強弱
劇集的前兩集是吸引和轉化觀眾的黃金時間，而對于懸疑劇而言這兩集中則需要拋出一個令人傾心的懸念和事件，調動觀眾探索的欲望和緊張的情緒，將其引入迷惘沉醉的夢境。故事的情感高低、主角的動機深淺、劇集的懸念強弱，便是決定敘事動力強弱的元素。
悲劇的降臨、命運的懸崖、隱匿的真相……這三種類型的開篇是最具有強烈的吸引力的，第一種是營造一個悲劇，帶給觀眾強烈的情感震撼和命運共情；第二種是讓主人公站立在懸崖邊上，面臨生存與毀滅的抉擇；第三種是設置一個極具挑戰(zhàn)性的懸念，讓觀眾充滿好奇和探索欲。
試看出圈的幾部懸疑劇，它們的開篇都有著極強的推動性和吸引力，并且劇播前期在社交平臺上實現(xiàn)了較好的輿論釋放。比如《隱秘的角落》第一集，秦昊飾演的張東升在微笑中將岳父母推下了山崖，這突如其來的轉折，一下子點燃了觀眾的情緒，“爬山?！备腔鸨槿W(wǎng)。
《摩天大樓》的第一集，琴聲、停電、美寶的死亡、謝保羅的自白……這些要素渲染了撲朔迷離的懸疑氛圍，高顏值的受害者則激發(fā)了觀眾的保護欲與探求欲，讓觀眾開始與主人公的命運共振，參與接下來的旅程。
反觀同為迷霧劇場劇集的《非常目擊》和《八角亭謎霧》，雖然開篇也以一場謀殺案開始，但是卻沒能在前兩集吸引受眾，復雜的人物、迷離的線索、可有可無的鏡頭，除了令觀眾眼花繚亂之外，并沒有太強的情感導引，無法讓觀眾好奇死亡的原因，從而被引入新的敘事中。
2、人設美學的鉆研
主人公形象是懸疑劇中非常核心的部分，他們既是觀眾情感投射的中心，也是觀眾探案代入的視角。早期的懸疑破案劇的主角形象大多是英勇無畏、大公無私、清世濟民的，而伴隨著互聯(lián)網(wǎng)年輕受眾的崛起和個性化的審美訴求，懸疑劇中的主角形象也迎來了極大的變化。
天才崇拜與游俠精神，這兩種審美是當下懸疑劇中呈現(xiàn)較多的。第一種，天才型的主人公，往往有自己獨特的技能和氣質，一面占據(jù)智慧的巔峰，一面又有著可以包容的缺陷和令人迷戀的創(chuàng)傷，如《獵罪圖鑒》里的天才畫師沈翊、《唐人街探案》中的嗅覺天才林默。
第二種，游俠型的主人公，亦正亦邪，個性鮮明，既堅守著內(nèi)心的公義，又不失普通人的野性和煙火氣。如《沉默的真相》里的警察嚴良、《原生之罪》中的冷面警探陸離。
相反，有些懸疑劇中刻畫的主要角色要么純粹偶像劇化，過于完美，要么便過于平凡普通，缺乏魅力，都很難為劇集加分。比如《真相》中，男主林遠昊剛到檢察院，便從進門大秀特秀，女同事們對他花癡，小組里集結了一群天才，這樣的設定未免便過于脫離現(xiàn)實了。
3、敘事風格的適配
觀眾都是視覺動物，因此懸疑劇的影像風格對于整體表達極為重要?！吨旅竿妨钊耸恼撬诳苹迷O定和呈現(xiàn)上的差距，雖然Wisher的概念有較強的表現(xiàn)空間，但是在劇中只是簡單化為手機app、植入耳后的芯片等元素，缺乏場景和交互，讓人覺得這只是現(xiàn)實空間中的突兀存在?！兜谑搿冯m然有萬茜坐鎮(zhèn)，但其鏡頭、音效、濾鏡都給人一種霧氣蒙蒙的陳舊感，從畫風上就很難吸引受眾，自然也就更不會關注其故事的講述了。
但空有影像而無敘事，同樣也會落入下乘。比如《雙探》將故事背景放在肅殺冷寂的東北，充滿現(xiàn)實主義質感，一下子抓住觀眾的眼球，但是看了幾集卻深感劇情的孱弱，更會覺得失望?！栋私峭ぶi霧》也是一部影像極致而故事單薄的懸疑劇，眩暈的鏡頭、無謂的空鏡、斑駁的回憶非但沒有為劇集添彩，反而讓觀眾愈發(fā)感到焦灼和無聊。
一部劇集的市場表現(xiàn)和口碑反映，受到很多因素的影響，而上述幾點只是其中較為聚焦的因素罷了，除此之外還有設定新穎度、主題深度、品牌效應、市場環(huán)境等的影響。因而，想要創(chuàng)作出一部高分懸疑劇，是極為不易的。
迷霧劇場瀕臨破產(chǎn)，懸疑劇將何去何從？
從豆瓣9.0到豆瓣4.0，愛奇藝迷霧劇場下墜的速度令人有些眼花繚亂。
迷霧劇場的初衷是為了破解國產(chǎn)劇的“注水”頑疾，打造懸疑品類廠牌。一能夠將“迷霧劇場”作為一個整體IP進行招商，將劇場內(nèi)的廣告時段打包售賣，保證了廣告容量和商業(yè)價值。二可以把同品類的劇集打包推薦，優(yōu)劣互補，光環(huán)互享。
但正如開心麻花、正午陽光一樣，最大的敵人其實是過去的自己。雖然迷霧帶來了光環(huán)，也提升了觀眾的預期，稍有不慎，便丟盔卸甲。平心而論，如《隱秘的角落》《沉默的真相》這類爆款劇，每年也不過寥寥，更何況只是一個平臺的一個廠牌。
愛奇藝把迷霧劇場稱作“廠牌”，或許便懷著試驗的初衷，獨立品類，階段創(chuàng)新，不行就撤。而今年愛奇藝的整體架構和發(fā)展目標都發(fā)生了巨大的變化，未來是否還會重金押寶迷霧劇場，還要看今年《回來的女兒》《仿生人間》《回響》《漫影尋蹤》幾部待播劇的市場反映。
但我們應當明確的是，無論迷霧劇場是否破產(chǎn)，懸疑劇市場都不會冷清。據(jù)TV-insight年初統(tǒng)計，2022年四大平臺待播的懸疑劇共有43部。騰訊有聚焦網(wǎng)絡世界的懸疑劇集《你安全嗎？》、民國奇幻懸疑《如月》、女性刑偵題材《連雀的陰影》；優(yōu)酷有刑偵題材的《重生之門》、喜劇懸疑《立功東北妖山志異》、女性向的懸疑劇《細嗅危糖》；芒果除了已經(jīng)播出的《江照黎明》外，還有科幻懸疑《火星孤兒》、互聯(lián)網(wǎng)題材的《寂靜證詞》等……
縱觀近年來的懸疑劇市場，懸疑劇的發(fā)展趨勢已有跡可循：
一是在懸疑題材下探索多元的類型融合，如愛情、奇幻、科幻、古裝、心理、女性……如《開端》《一閃一閃亮星星》《風起洛陽》《沉睡花園》等劇集，都是懸疑與其他元素的融合，既維持了懸疑原本的類型特色，也拓展了受眾面。
二是借鑒融合美劇、日劇懸疑題材劇集的優(yōu)點，逐步形成短小精湛、質感突出、風格鮮明的本土化懸疑劇群。
三是發(fā)揮懸疑劇針砭時弊，月旦社會的潛力和優(yōu)勢，從現(xiàn)實取材，打磨個案的細膩程度，發(fā)揮文本的嚴肅力量。雖然推理與懸念是懸疑劇的必備程式，但當下的許多懸疑劇作品都極少將本格推理作為主打，而是更注重對社會問題或人性欲望的深刻解剖。歷年來受到觀眾認可的懸疑劇，在犯罪心理的書寫、女性困境的表達、社會邊緣的揭示上都較為平實且深入。
比如豆瓣8.1的《無證之罪》中“雪人案”的殺手駱聞，曾是一個頂尖法醫(yī)，卻因追尋妻女未果成為殺人惡魔，但他的本性尚未湮滅，最終選擇了配合警方捉拿真兇。駱聞多重身份的轉變，也體現(xiàn)了劇集對人物矛盾精神世界的理解?！峨[秘的角落》中的少年朱朝陽，初時是陽光淳樸的形象，卻一步步走向黑化，并最終實施了完美犯罪，這一另類主人公形象則揭示了家庭、教育、社會中隱秘的問題?！东C罪圖鑒》中所關注的大都是女性向的議題，如整容風波、性別歧視、家暴反殺……雖只是點到為止，但卻說明女性困境是社會語境中的時新話題。
結語
懸疑劇通過精心設計的懸念、曲折離奇的敘事、風格獨特的畫面誘引觀眾墜入夢幻與危險的秘境，享受探索、困惑與釋然的快感。觀眾的需求也促進著懸疑劇不斷創(chuàng)新，融合其他元素，掀起新的風潮。而在當下，懸疑劇已經(jīng)到了不僅要比拼頭腦，更要比試創(chuàng)意、比較深度的時候。迷霧漸消，試看今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