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在草長鶯飛的春天,植樹節(jié)也悄然而至。身居城市的你是否有過這樣的時刻?朋友問你:“那是什么?”你說:“是一棵樹。”“什么樹?”“呃……一棵大樹?!睂淠?、花草以及鳥兒和其他動物的名字,我們的知識似乎總是很匱乏。關于自然的干癟對話,意味著我們對自己所處的生態(tài)環(huán)境還有待更多的認識。
城市是純粹為人類所使用的空間,但是自然界已經(jīng)主動適應了我們——在這里,自然的機制能夠蓬勃運轉,而那些時常被忽視的生命在某些時刻可以給予我們慰藉。所以,即使是在城市中,人類也可以親近自然。穿過城市時,在我們周圍存在著一個互相聯(lián)系的復雜的網(wǎng)絡,其中的個體進行著跨物種的交流,一個未被察覺的隱形的世界正在等待著我們的探索。環(huán)境新聞類非盈利線上雜志《谷物》(Grist)的資深作家納撒尼爾·約翰遜(Nathanael Johnson)寫作了《未察覺的世界: 一座城市的自然志》一書,試圖幫助我們獲得新視角。在下面這篇選摘中,作者給了我們一些簡單且實用的建議,讓我們在自己和動植物鄰居之間獲得一種歸屬感。
《給城市自然觀察家的一些實用建議》
文 | [美] 納撒尼爾·約翰遜 譯 | 劉昱含
大自然就是一本最好的書,但如果缺乏一些指導,這本書將很難閱讀。我的目標是提供足夠的指引,讓讀者更好地入門。我希望它能吸引你走出門去,并一直維持這種感召力。首先,我有一些簡單而實用的建議,如果我在開始嘗試探索周圍環(huán)境時就知道這些事,也許會事半功倍。
裝備
什么都不用買。有太多市場營銷人員想利用你探索自然的沖動從你的口袋里掏出錢來。他們向你兜售的商品絕大部分你并不需要,剩下的也都可以借到。盡管如此,以下幾件物品仍然物有所值,它們確實能幫你找到探索周圍隱形世界的入口。
手持透鏡——我很喜歡在鑰匙扣上掛一把小小的手持透鏡(也就是珠寶商用的小型放大鏡),它雖小,卻夠我窺清小人國里的種種把戲。十倍放大鏡最完美,倍數(shù)再大的就不好用了。由三片透鏡組成的三膠合透鏡可以最大限度地減少色差。我自己用的是一把博士倫公司生產(chǎn)的結實耐用的鍍鎳透鏡,花了三十五美元,非常好用。我發(fā)現(xiàn),三歲孩子也能學會熟練地使用手持透鏡,但尺寸和鏡片更大的傳統(tǒng)福爾摩斯式放大鏡對他們來說可能更有意思。
雙筒望遠鏡——如果想近距離觀察和辨認鳥類,就需要這種望遠鏡。只要你愿意,不管多貴的雙筒望遠鏡都能在市場上找到,而單筒望遠鏡還能更貴。你能買到有著難以置信的強大透鏡的雙筒望遠鏡,還帶有內置攝像頭之類沒用的配置??蓜e買那種東西,至少別一開始就買。事實上,只要能不買就盡量別買:在世界各地,雙筒望遠鏡的命運通常無非是跟橢圓健身機一起在閣樓里積灰,渴望有朝一日被重新起用。如果時間倒流,我會先問問親朋好友,看能不能借到一副。
你會在每副雙筒望遠鏡上看到諸如“6×32”的參數(shù),前一個數(shù)字指的是放大倍數(shù),后一個指的是鏡片直徑。我不會買八倍以上的望遠鏡,因為我的手不是很穩(wěn),而放大倍數(shù)越高,視域就越小,也越容易受到晃動的影響。至于后面的直徑,則是越大越好。但不要一味追求數(shù)字,能用就行,如果你發(fā)現(xiàn)自己每天都能用上,你完全可以再去買那副兩千美元的。
指南書——如果你想識別周圍的生物種類,可以先買一本指南書。找一本介紹你所在地區(qū)的樹木、鳥類、昆蟲或所有這些的書,還有介紹本地的苔蘚、地衣和菌類的。我從來沒為買指南書后悔,它們被我翻看的頻率遠遠超過了書架上的其他大部頭。如今,人們能在網(wǎng)上找到指南書上的一切內容,但在網(wǎng)上查找資料時太難集中注意力了。和浩瀚無垠的互聯(lián)網(wǎng)不同,一本書中的內容通常限定于某個地區(qū),這會為你辨認物種提供極大的幫助。我如果在哪里發(fā)現(xiàn)了一本看上去很有趣的介紹自己周邊生物圈的指南書,會用盡一切體面的手段把它帶回家。在圖書館里也總能找到很多不錯的指南書。
提高認知敏銳度的訓練
寫日志——不用太花哨,一沓普通的紙就夠了。但如果你像我一樣希望自己的書寫用具多些儀式感,可以買科研專用黑白筆記本,或者從周邊書店里挑一本漂亮的。我的那本是黑色封皮、米白色內頁的,我用它來記錄容易忘記的物種名稱和一些相關現(xiàn)象,它們能幫我理解這些物種和我本身在生態(tài)系統(tǒng)中扮演的角色。我會把奇形怪狀的種子和壓扁的花朵貼在本子里,把我前院里愛唱歌的鳥兒出沒的區(qū)域畫成簡易地圖,記錄花兒開放、凋謝、結實和果實被遷徙中的候鳥吃掉的日期。養(yǎng)成記錄的習慣后,我開始辨認出季節(jié)的流轉和某些物種之間以往看不出的聯(lián)系。除了在本子里貼真種子以外,我也會記錄思考的萌芽和閃過腦海的疑惑。橡果上的小孔是怎么回事?我后院的松鼠今年為什么這么肥?這片貝殼是怎么到這里來的,為什么貝殼內側總是呈淡粉色?當偶然想到的問題找到生根發(fā)芽的立足點,它們便能發(fā)展為真正的待解之謎。
在瘋長的雜草中找到一種你喜歡(吃)的——我會采幾片葉子來點綴菜品或在走路時咀嚼,這改變了我對自己生活環(huán)境的感知,也擴展了我對物種間相互關系的認知。在了解和體驗自然的過程中,我們運用最少的一種感官就是味覺,而我發(fā)現(xiàn),“品嘗”這一舉動會以全新的方式激活我的其他感官。當我用臼齒碾碎一顆胡椒籽時,層次豐富的芬芳沿著上顎后壁飄入鼻腔,讓我從全新的角度感知到了胡椒樹的新奇氣味。在準備品嘗某種東西前,我會先檢視代表危險的信號,這時我的視覺會變得敏銳。我開始能認出蟲害或病害的痕跡,即那些可能危害食用者健康,或至少會讓口感打折扣的毒素的表征。
盡量挑選那些長得漫山遍野的植物(也就是說雜草),就不要趁火打劫那些瀕臨滅絕的了。比如,你可以選酸模(dock)、旱金蓮(nasturtium)或菊苣(chicory)等略苦的葉菜來做三明治或點綴肉菜,也可以選茴香(fennel)這種甜一點的,或者垂花蔥(nodding onion)那種香味濃郁的,甚至可以選李子樹,你以前覺得它掉下來的果實把人行道弄得一團糟,但現(xiàn)在,你可以收集李子來做果醬。
與他人建立聯(lián)系——如果能找到知識淵博的人來答疑解惑,你會更容易認識周邊環(huán)境。你周圍一定有些博物學者的組織。每座城市都有一群觀鳥迷,雖然要找到黏液菌粉絲或蝸牛俱樂部有點兒難,但如果不要求得這么具體,你還是能找到不少自然愛好者社團的。在舊金山灣區(qū)就有一個名叫“大自然癡迷者”(Nerds of Nature)的團體,會組織實地考察去辨認各類物種。
你也可以在本地的自然博物館里做志愿者,這些機構經(jīng)常會讓志愿者擔任講解員或做些幕后工作。你可能有機會在華盛頓特區(qū)的史密森尼美國國家自然歷史博物館里分揀恐龍化石,在芝加哥的菲爾德博物館里給蝴蝶標本編號,或在舊金山的加州科學院里戴上水下呼吸器清理水族箱。加州大學伯克利分校的脊椎動物博物館會讓志愿者參與準備展出的標本,你要做的基本就是給路斃的動物剝皮。這種工作顯然不太高雅,并非人人皆可勝任,但你能借此機會跟絕頂聰明的人坐在一起,一邊聊天一邊近距離觀察動物的解剖結構。
最后,還有為數(shù)眾多的公眾科研項目,你不一定有機會面對面地結識新朋友,但可以遠程參與真正的科學研究。我喜歡用YourWildLife.org,也可以直接在網(wǎng)上搜索“公眾科學”。
每月認識一個新物種——除非你是經(jīng)驗豐富的博物學家,不然你走出家門后會被一片陌生物種的海洋淹沒。公路隔離帶上長的是什么草?鄰居家院子里的植物是什么?在周圍盤旋的飛蟲叫什么名字?不要急于搞清一切,選定一種了解,把這當任務完成。目標對象可以是一朵你喜歡的花,一種突然間隨處可見的蜘蛛,或是一只早上把你吵醒的鳥。關鍵是,不能讓新發(fā)現(xiàn)不了了之,而是要懷著好奇一探究竟。僅僅是發(fā)現(xiàn)自己注意到了某事(嘿,我昨天也聽到這只鳥叫了)就能讓我心情愉快。如果我留意到的線索能引領我進一步研究背后的奧秘(啊哈,是一只家朱雀!它在唱什么?),那就更有意義了。
我喜歡每月設立一個目標,這能給我激勵,節(jié)奏又不至于太緊張,這樣我便有時間深入研究。在我看來,重要的不是成為記憶物種名稱的專家,而是養(yǎng)成在生活中處處留心的習慣。
辨認物種的技巧
如果我對某個物種一無所知,我會先在網(wǎng)上搜索一個簡單的短語:“如何辨認X”。X 可以是某種樹,某種蝸牛,或者某類蜘蛛,但要盡可能精確,比起“如何辨認蟲子”,搜索“如何辨認蟋蟀”會幫你更快找到答案。我會尋找由大學或博物館等研究機構運營的網(wǎng)站。有時,搜索物種學名能幫你篩掉沒什么信息量的入門級網(wǎng)站。比如我可能會搜“甲殼蟲”,然后發(fā)現(xiàn)它們在分類學上屬于鞘翅目,于是就進一步搜“如何辨認鞘翅目”。之后,我還可以更改我的地理位置(北美、加州、舊金山)來縮小搜索結果。不要指望立刻得到完美的答案——過程比結果更重要。在上述假設的對甲殼蟲的搜索中,我一直在學習:我搞清楚了它的拉丁名,開始了解它在生物學上的譜系。在搜索條件中加入我所在城市的名稱后,我找到了附近的甲殼蟲愛好者運營的網(wǎng)站,這些本地專家很可能成為我學習辨認甲殼蟲的最佳幫手,因為在有人指導時,我的學習效率會突飛猛進,他們能在我誤入歧途時及時指正。你也可以在網(wǎng)上獲得人工幫助,比如在一個叫iNaturalist 的應用程序中,你可以把照片傳到上面的愛好者社區(qū)里,邀請其他用戶(其中很多是貨真價實的專家)來幫你鑒定。
另一種策略是在搜索關鍵詞中加入“二叉式檢索表”。我會在“螞蟻”一章中詳細討論,這種方式本質上是通過一系列問題來逐漸精確地辨認一個物種。你能在網(wǎng)上找到很多這樣的檢索表,只需一種簡單易用且符合當?shù)厍闆r的就夠了。但需要知道的是,有些檢索表會默認你已具備了大量生物學知識。比如在某場雨后,我家附近蘑菇泛濫,于是我將這些蘑菇定為下一批辨認對象。我找到了一份極其全面的檢索表,但我?guī)缀跬耆床欢?。表上的一處問,“擔子果”是“倒置”還是“傘形、無柄”。你可以查查這些詞,但這會增加很多工作量?!皳庸被局傅木褪悄⒐?;“倒置”指上下顛倒,因此真菌孢子會從蘑菇頂上散出;“傘形”指菌蓋的形狀;“無柄”指沒有菌柄。因此,這句話其實是在問:這種蘑菇是平伏在木頭表面生長,還是在木頭上長出了傘形菌蓋而沒有菌柄?
我最終找到了一份適合外行的指南,它簡直太棒了。指南讓我掰下菌蓋放在紙上過一夜。第二天早上,我拿起菌蓋,紙上留下了它的印記——菌蓋底部黃棕色孢子留下的復雜紋路,就像是復印出來的。孢子的顏色和類似蘿卜的氣味讓我斷定,這是一種不可食用的毒蘑菇。
你在網(wǎng)上進行這類搜索的時候,會發(fā)現(xiàn)一些指南書。我之前說過,如果發(fā)現(xiàn)了針對自己所在地區(qū)的可能有用的書,我會設法弄到手。
樂趣第一
觀察自然并不會帶給你像吃巧克力那樣直接的快樂。想發(fā)現(xiàn)你以往忽略的東西需要下一些功夫,但也不至于像宗教信徒一般,即使經(jīng)年累月地冥想與苦修也只能觸及皮毛。觀察自然真沒那么難,幾個小時的研究就能給你帶來滿足感。如果你發(fā)現(xiàn)自己喜歡樹木,而對鳥類沒什么感覺,那也沒什么不好意思的。興趣永遠是第一位。
本文書摘部分節(jié)選自《未察覺的世界》,較原文有刪改,經(jīng)出版社授權發(fā)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