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遠川商業(yè)評論 李康平
編輯|張澤一
有的95后在富士康，有的95后在送外賣，而有的95后已經當“貪官”了。
2021年6月，安徽省滁州市中級人民法院上架了一批法拍物品，其中一張《游戲王》青眼白龍紀念卡牌，便沒收于一名被判貪污的95后。這張卡牌的拍賣，同樣讓人不懂大震。
法院的起拍價是80元，半小時的時間里，價格飆升至了8732萬——比貪污的金額還要多上1000萬[2]。
游戲王的“吉祥物”青眼白龍
這張卡牌頗有來歷，它是《游戲王》二十周年紀念周邊，全球限量500張，每一張都要抽簽搖號購買，中簽率比打新股還低，當時的市價10萬元起步。
八千萬有些離譜，這場拍賣活動最終也被官方終止，但這種卡牌價值和價格的雙軌制、以及能和“炒股”一樣交易的現(xiàn)實，卻是存在已久。
今年1月中旬，一家名為云涌游戲的公司在港交所提交招股說明書。它與上述卡牌行業(yè)聯(lián)系緊密，是一家集換式卡牌分銷商。這類卡牌游戲雖然小眾，但圍繞它的產業(yè)鏈卻相當完整，這也是這個市場能規(guī)?；\作的原因。
通過精讀云涌游戲的招股書，我們得以窺視這個小眾圈子的冰山一角。
本文試圖回答兩個問題：
1. 為什么一張紙能賣數(shù)萬元？
2. 云涌游戲做的業(yè)務真的很性感嗎？
01、“集換式”的秘密
斗地主也是一種卡牌游戲，可它就不存在一張黑桃A賣十萬的事情，為什么？
關鍵就在這“集換式”三個字上，這種類型的卡牌游戲例如游戲王、萬智牌等通常有著數(shù)萬張不同類型、不同功能的卡牌，要想進行正常游戲，首先得湊齊一套合理搭配的“卡組”。
例如萬智牌數(shù)量已經突破2萬張，每包萬智牌“盲袋”根據(jù)零售價格不同，從15張到30張不等，這導致想要獲得強力卡牌的概率極低，很可能數(shù)十包沒有一張卡能用，因此快速獲得稀有卡牌只能通過與人交換來獲得，這類卡牌就被稱之為集換式卡牌，簡稱TCG。
想入門首先就得花上千元組一套牌，還得不斷花錢調整。這都可以買個智能手機玩王者榮耀了，隨著卡牌規(guī)則的不斷迭代，手上的卡組還可能面臨不能再使用的問題。
TCG圈子APP旅法師營地萬智牌專區(qū)收卡價格
游戲本身的規(guī)則一改再改不說，一張卡上面描述文字密密麻麻近10行，打起牌來說清楚你在干什么都要費不少口水，游戲王也因此得了個外號叫“說書王”。隔壁在線卡牌游戲爐石傳說可就簡單了不止一星半點。
游戲王卡牌的說明文字，都能觸發(fā)密集恐懼癥了。
正常游戲過程，大家感受即可
這些導致的結果是TCG游戲不能出圈。在圈子不夠大的情況下，卡牌換卡牌這種以物易物的方式稍顯笨拙，需要有更方便交易的中介——也就是錢。
這個市場上，缺的不是資本，而是所謂“高質量”的卡牌。比如有的卡牌是童年的記憶，于是初代寶可夢噴火龍卡牌一度炒到23萬美元[3]，有的是周年紀念，全球限量，于是青眼白龍一張10萬，還有的就是單純的效果好，必須人手一張，于是出現(xiàn)了交易最頻繁的，數(shù)百元一張的卡牌。
炒作最基本的方式就是買卡包，類似開盲盒一樣，卡包里面有什么卡，甚至有幾張卡都不清楚，唯有打開后才知道，不乏買數(shù)百包卡只為求得一張稀有卡的情形出現(xiàn)。
有了炒作+賭博的屬性加持，這個市場就活了，各種各樣的卡的價格在急速飆漲，而且五花八門的開盒視頻在嗶哩嗶哩，抖音，斗魚等視頻直播平臺上進行傳播，越來越多的圈外人開始涉入TCG圈子，指望靠著開盒炒卡實現(xiàn)暴富夢，于是炒卡收益率激增，其中部分球星卡的收益一度大幅碾壓了標普500[4]。
球星卡價格指數(shù)走勢與標普500指數(shù)走勢
由此還出現(xiàn)了一大批根本沒有核心玩法、只為“開箱驗貨”而存在的卡牌種類，去抖音上就能刷出來一大批，不乏稀奇古怪的卡牌，以及動不動就讓主播開個幾千包給大家看的大佬。
抖音直播長這樣的都是開卡
雖然這個市場十分熱鬧，不斷有圈外人涌入理財，但能夠形成一個正規(guī)市場還是因為專業(yè)機構的入局，包括版權方、分銷商以及專業(yè)的評級機構，基本和股市的交易所、券商格局類似。
TCG的版權方包括科樂美，寶可夢，威智世等。TCG圈子的擴大以及各種各樣的玩法使得版權方加大了卡牌投放量與投放形式、作為游戲規(guī)則的制定者，卡牌的制造商自然樂意見到這個市場出現(xiàn)頻繁的換手交易，因此開始人為區(qū)分卡牌稀有度，什么周年限定、節(jié)日限定、磨砂卡、鍍金卡等層出不窮。
分銷商連接了版權方和玩家。它們最早以雜貨商店為主要形式，僅賺取一點可憐兮兮的差價，而隨著分銷權逐漸集中，數(shù)個分銷商能夠控制一整個地區(qū)的卡牌投入量的時候，他們就開始人為的操控部分卡牌的供給，抬高卡牌價格，從而實現(xiàn)類似股市“吸籌”的效果。
而評級機構則是這個行業(yè)的賣鏟人。目前市場上主流評級機構是PSA與BGS。評級機構可以對卡牌上一種特殊BUFF，只要卡牌評分達到9以上，卡牌價格會上漲3-5倍不等[5]，可謂是為溢價獻上了一份“綿薄的力量”。
機構評分滿分為10的初代噴火龍
總結來說，卡牌的價格主要由供給量+評級共同影響，這個市場沒有什么監(jiān)管，使得資本可以同時掌控供給和評級機構，云涌游戲就在這里找到了機會。
02、風起云涌
云涌游戲創(chuàng)立于2004年，一開始主要從事線上集換式卡牌零售業(yè)務。創(chuàng)始人曾勵星在創(chuàng)立公司之前就頻繁在第三方網站進行拍賣和買賣收集集換式卡牌，對市場交易較為了解，之后動用個人儲蓄建立了云涌游戲，屬于個體戶轉公司，游資轉正規(guī)軍。
于是，有曾先生這樣的“大牌佬”的云涌游戲在卡牌的市場中的商業(yè)行為就顯得較為“老練且毒辣”。
云涌游戲整體的可以大致概括為向版權方爭取獨家分銷權，通過公司開設的網站收集玩家交易信息從而有計劃地銷售卡牌，未來將建立自己的評級機構。
換個大家都懂的說法，它首先想做卡牌游戲的“港交所”，然后做券商投行部的IPO項目，再做投研機構給評級，還做了個資訊平臺提供數(shù)據(jù)，完了他還是實力最雄厚的游資。
這一套產業(yè)鏈組合下來，比“又當裁判又當運動員”的操作都還要更進一步。這放在股市是個什么概念？
就數(shù)據(jù)來看，云涌游戲2018-2020年營業(yè)收入分別為1.2億、2.3億、10.1億，凈利潤分別為0.14億、0.38億、0.99億，營收凈利潤大幅度變動主要在于2019年云涌游戲收購了游戲發(fā)行商杰士登，杰士登進入了并表范圍，其財務報表參考價值有一定局限性。
在描述云涌游戲集團的策略時，公司的描述值得玩味：“本集團有必要儲存大量存貨以供市場可持續(xù)發(fā)展，而非試圖一次性出售所有存貨?！?/p>
高周轉是企業(yè)獲取利潤的主要手段之一，而這家公司反其道而行之，這種表述就和前述的控制卡牌數(shù)量以操作市場價格相互印證，“吸籌”舉動明顯。
招股書中也披露出，單卡指導價格低至0.6元，上可達7萬一張。
云涌游戲招股書中披露單卡指導價格最大有72441.3元的單卡
公司早早上線了網站，它成為了目前萬智牌十大最受歡迎的網站之一。云涌游戲的這個網站可以充當交易的中介抽點中介費當個傭金，但更大的用途是搜集卡牌二手市場的信息，有了“內幕消息”比如某張卡牌討論度激增時，公司零售就能有的放矢的出售卡牌。
云涌游戲的萬智牌交易網站
云涌游戲不僅自己主動“存貨”，而且也向上“壟斷”至版權方。根據(jù)招股書顯示，公司目前香港澳門臺灣等地已經取得了寶可夢，游戲王的獨家分銷權，而這兩種卡牌2020年就占到整個TCG批發(fā)市場份額的65.1%，意味著公司已經在香港澳門臺灣等地的TCG分銷市場上占據(jù)了半壁江山，形成初步的壟斷地位。
在這些商業(yè)策略的加持下，云涌游戲的總體的經營業(yè)績較為出色。
單獨看公司集換式卡牌業(yè)務發(fā)展，2018年-2021年營收幾乎是按每年100%左右的增速進行跳躍式發(fā)展，2020年營收接近5個億。
而從整體營收來看，2021年前9個月的收入幾乎是2018年整年營收的三倍，杰仕登并表后營收2020年直接突破10個億，而公司員工總共才95人，平均單人年創(chuàng)收超千萬。
盈利能力方面也在穩(wěn)步上升。公司2018年-2019年毛利率在穩(wěn)定上升，2020年杰仕登并入云涌游戲的財務報表，但此時的杰仕登毛利率僅約為7.9%左右，所以整體影響了云涌游戲的毛利率，2021年毛利率又出現(xiàn)了爬升的情況，毛利率提升的勢頭不減。
這只是公司在臺灣及香港的經營成果，相比于香港與臺灣的集換式卡牌環(huán)境，整個東南亞遍地是潛在市場，云涌游戲還是有非常充足的想象空間。
03、尾聲
盲盒一般的未知和刺激，加上集齊的要求，是集換式卡牌能成為一種“氪金游戲”的秘籍。
但另一方面，各大直播平臺的開卡包，卻隱含著風險。某種程度上，它體現(xiàn)出了一種賭性——押上數(shù)百元，讓主播作為莊家來“開牌”，一旦出現(xiàn)稀有卡，之前的“賭注”瞬間翻倍，反之則有一種血本無歸的感覺。
在這個開包的過程中，隨著基數(shù)的不斷擴大，最終獲利的同樣只有作為莊家的主播，和背后的發(fā)行商。
從這個角度來看，這可以說是一個新出現(xiàn)的、沒有規(guī)則限制卻能帶來暴利的博彩行業(yè)。也難怪所有這類型的直播間里都在醒目處標注：
禁止未成年人購買。
[1] 云涌游戲招股書
[2]80塊錢游戲卡“青眼白龍”拍出8700萬天價！東方財富網
[3]前說唱歌手以22萬美元高價買下初代噴火龍卡牌 A9VG電玩部落
[4]人們?yōu)槭裁丛敢饣〝?shù)百萬美元買球星卡？卡特菲力克
[5] 玩家手里的卡牌，可能有超乎想象的價值 ，觸樂
[6] 關于Furry你想知道的一切，紀錄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