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朗西斯·斯布福德出生于1964年,是一位天賦異稟、富有冒險精神、風格多變的作家。他從非虛構(gòu)作品寫起,包括2012年的作品《不道歉》(Unapologetic)。2016年《金山》(Golden Hill)出版,背景是18世紀的紐約,這是一部出色的小說處女作,贏得了科斯塔小說處女作獎。他的第二部小說《光之永恒》(Light Perpetual)入圍了布克獎長名單,這是一部大膽的小說,想象了德國V2火箭彈落在倫敦南部時,如果那些死去的人沒有死,他們的生活會是什么樣。
《光之永恒》的出發(fā)點是怎么樣的?
弗朗西斯·斯布福德:在過去的14年里,我每周三都會步行到金史密斯學院(他在這里教授寫作),新十字路拐角處的“冰島”超市有一個小小的圓形紀念牌。我從來沒有理由去看它,它只不過是倫敦南部景觀的一部分。紀念牌上寫著,1944年11月的一個中午,有168人在這里遇難。當時有一枚V2炸彈炸毀了伍爾沃斯。一開始我對這個故事十分著迷,后來開始思考城市曾經(jīng)擁有、之后失去的非凡事物。我想找到一種方式來紀念這一事件,這種紀念是忠實的,但不是文學的,所以我得編造出倫敦的一個區(qū),并在其中投擲我自己的V2,而不是踐踏任何人的真正悲痛。
作為小說家,你在多大程度上扮演上帝?
弗朗西斯·斯布福德:小說家無所不能的想法是完全不實際的——哪怕是最自大的小說家,他們能想出的最好辦法也無非是現(xiàn)實的廉價替代品。我想提出一個足夠脫離人類正常生活的觀點,讓我們以一種通常不會考慮的方式及時審視我們的生活。
你的閱讀量如此驚人,你小時候是什么樣的?
弗朗西斯·斯布福德:我小時候很孤獨,留著蘑菇頭,穿著高領(lǐng)polo衫。我與成年人相處更容易——他們喜歡我的早熟以及我擁有世界上最大的詞匯量——而不喜歡與同齡孩子相處。我的早熟不是情感上的,而是語言上的,因為我會用復雜的方式來表達簡單的事情。我?guī)缀蹩偸窃趽奈颐妹玫闹夭?,她會?0歲出頭的時候死于這種病,這讓我對眼前的事情不敢有太多太直接的感受。我在書中生活了很長一段時間,肯定有一些是為了逃避。我的確對閱讀有強迫癥,但這并沒有讓我想成為一個作家。我閱讀是為了逃避,而不想做任何提供逃避的艱苦工作。我長大后想做一名校對,實際上我在查托和溫都斯出版社擔任過校對(1987-1990),這對我來說很有教育意義。
什么樣的教育意義?
弗朗西斯·斯布福德:卡門·卡里爾(查托和溫都斯出版社的主編)是著名的女權(quán)主義者,但奇怪的是,查托出版社也是最后一家典型的英國出版社。它坐落于一棟喬治亞風格的房子里,到處是破舊的大家具。他們讓我在閣樓上用一臺巨大的手動打字機閱讀和寫報告。這現(xiàn)在說起來感覺很老式,但我當時感覺非?,F(xiàn)代。
你在1989年開始寫作,那一年你妹妹去世了。
弗朗西斯·斯布福德:這件事對我的影響太大了。舊的悲傷達到盡頭,變成了悲痛,這與更自由地開始寫作之間一定有一些聯(lián)系。但準備開始寫作也有它自己的獨立時間表,寫作是要變得不再被完美主義麻痹。我花了很長時間決定我想成為一名作家。之后,我覺得自稱為作家或者小說家,都是一種自夸。但當我看到我的作品后,我逐漸接受了這個身份。
你的妻子杰西卡·馬丁以前是劍橋大學的學者,現(xiàn)在是伊利大教堂的法政牧師。你現(xiàn)在還是教區(qū)的非專業(yè)代表嗎?
弗朗西斯·斯布福德:我不再是總主教代表了,因為我真的很不擅長這個。我是一個善于說話的作家,并不代表我勝任教會政治家的角色。
不過,在讀《不道歉》時,我一直在想?!疤彀。ダ饰魉?,你必須登上講道壇?!?/strong>
弗朗西斯·斯布福德:不!我有作為普通人的自由,我不需要為某個機構(gòu)說話。我曾應(yīng)邀講過零星的布道,發(fā)現(xiàn)這讓我非常緊張。做一些虔誠的奉獻不是我擅長的事,而我的妻子在這方面非常非常擅長。
你在實踐《光之永恒》所宣揚的“在生活中考慮到死亡”方面,算得上成功嗎?
弗朗西斯·斯布福德:當死亡離你很遠的時候,死亡更容易被接受。我在半夜時偶爾會感覺死亡扼住我的喉嚨,而當早晨來臨時,我會深深地感到高興。我不是不害怕死亡,也并非不接受活著的一切是多么短暫。
在《不道歉》中,我對你說的“內(nèi)疚是一種必要的情感”的說法很感興趣。
弗朗西斯·斯布福德:文化要求我們消除負罪感,但這對自己并不友善,因為這迫使我們在不可能完美的自我形象和黑暗、絕望的自我形象之間陷入不穩(wěn)定的動蕩中。這就好像我們不斷地被自己的新缺陷嚇一跳,而我們卻應(yīng)該接受,我們是無可救藥地容易犯錯的人,接受我們的意圖并不總是好的。我沒有那么好,而且我可以更容易地接受這一點。
你有一個16歲的女兒。你對這個星球的未來有多擔心?
弗朗西斯·斯布福德:非常擔心。我很晚才成為父親,之前做繼父的時間更長。在成為父親后不久,讀了科馬克·麥卡錫的《長路》——一個帶有恐怖色彩的對父母情感的寓言:擔心把你的孩子留在不安全的地方。這就是21世紀地球的狀況。
你的床頭柜上有什么書?
弗朗西斯·斯布福德:我會算上那些放在地板上的書……弗吉尼亞·伍爾夫的第一部小說《遠航》,閱讀這本書是很奇怪的經(jīng)歷,因為我不知道達洛維夫人在其中扮演了一個角色。我正在重讀托馬斯·品欽的《性本惡》,還有其他書……
你最近讀的一本好書是什么?
弗朗西斯·斯布福德:莎拉·霍爾(Sarah Hall)的《波恩寇特》(Burntcoat)是一本關(guān)于疫情時代的驚世之作。這是一本關(guān)于病毒(不是新冠)的小說,篇幅并不長,講述了和一個不太了解的男人躲在一起的藝術(shù)家。
你對沒有讀過哪本經(jīng)典小說感到最羞愧?
弗朗西斯·斯布福德:我只為讀過托馬斯·哈代的小說《還鄉(xiāng)》感到羞愧……我知道他的作品相當不錯。
人們在你的書架上看到什么書可能會感到驚訝?
弗朗西斯·斯布福德:丹尼爾·亞伯拉罕的《四季城邦》——四部奇幻小說,《光之永恒》從中借鑒了部分時間結(jié)構(gòu)。
你總是回想起哪位作家?
弗朗西斯·斯布福德:佩內(nèi)洛普·菲茨杰拉德。
你正在創(chuàng)作新的小說嗎?
弗朗西斯·斯布福德:我正在寫一部奇怪的黑色犯罪小說,背景設(shè)定在1922年,講述美國歷史的另一個版本:密西西比有個主要是美國原住民的城。我目前已經(jīng)寫了2/3。關(guān)鍵詞有流血、耶穌會和爵士樂。這本書(可能)會叫《卡霍基亞爵士樂》(Cahokia Jazz),(可能)會在2023年出版。
(翻譯:李思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