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娛樂硬糖 顧韓
編輯 | 李春暉
2024年的最后一個月，短劇依然新聞不斷。短劇綜藝、短劇上星、于正要搞至尊短劇、廣電整治霸總短劇……林林總總都在證明，短劇就是目前最具活力的內(nèi)容行業(yè)。
這種活力不僅體現(xiàn)在票房的有力增長上，也體現(xiàn)在商業(yè)模式、內(nèi)容潮流與市場格局的快速迭代上。盡管短劇很多時候仍是以獵奇出圈，但轉(zhuǎn)換為宏觀或者長線視角，我們依然可以說：2C為主的制播模式與近6億用戶，確保了短劇探索能夠得到即時反饋，資源會流向可行的方向，行業(yè)擁有較強的求生能力。
就比如，短劇看似以霸總為標簽，那么眼下整治霸總，是否就扼住了短劇的喉嚨呢？還真不見得。
從今年上半年開始，短劇界已經(jīng)在尋找別的招數(shù)來稀釋“女霸總、男戰(zhàn)神”的網(wǎng)文元素含量，涌現(xiàn)出“李鬼片”、結(jié)合熱點事件、節(jié)慶檔期特供等新的選題思路。
當然本質(zhì)還是拿捏情緒那一套，只是不再局限于舊敘事與舊情緒——圍繞性緣的甜與虐，逆襲前后的忍與爽。而是挖掘與滿足新的情緒，并借此拉動新的人群進場。
在這個過程中，短劇廠牌們一方面群策群力開發(fā)出了老年閃婚這樣的新賽道，另一方面也在經(jīng)歷新一輪大浪淘沙，有的遺憾掉隊，有的風格獨具。如果說過去短劇廠牌在旗幟鮮明的滿足男人或女人，如今則是撫慰擰巴人、迎合受氣人、服務樂子人。
走近擰巴人
在成熟的文娛類型比如古偶長劇，作為存量的核心用戶能夠嫻熟表達好惡，知道如何向上游反饋意見。擰巴人則是一種薛定諤的增量市場，他們有潛力成為你內(nèi)容的用戶，但并不會主動開口，需要你去發(fā)現(xiàn)他們、走近他們、揣摩他們、服務他們，這種可能性才會落地為現(xiàn)實。
中老年觀眾就是一類典型的擰巴人。他們的擰巴既是現(xiàn)實中微妙心態(tài)的延伸，也是長期在文娛市場中處于邊緣地位的慣性。因而做老年短劇比的不是誰更精品，而是誰更懂老年人的心。
老年女頻短劇的升級就是在這樣的競爭中完成的。上半年，頭部平臺方廠商點眾、麥芽、九州等率先察覺到老年內(nèi)容的匱乏，遂加大親情題材的供給，推出《遙不可及的愛》（點眾）、《我是媽媽》（麥芽）等一系列復刻古早苦情神劇的爆款。
大廠正面解題，小廠劍走偏鋒。中老年市場的潛力盡顯之后，來自鄭州的平臺方廠商天橋（記住這個名字，下面還會出現(xiàn)）于暑期檔推出了《閃婚五十歲》，將中老年人的情感需求帶到臺前。
之后就是9月份，聽花島的《閃婚老伴是豪門》創(chuàng)下品質(zhì)與成績新高，“老年人的一級痛點是子女、二級才是愛與被愛”的調(diào)研結(jié)論也一并出圈。這一點并不令人意外，在大多數(shù)承制方廠商還在悶頭賺錢的時候，聽花島已經(jīng)在用價值觀規(guī)劃生產(chǎn)、刻畫品牌，更早時候的熟女爆款《引她入室》也是立意制勝。
如今，這樣的探索升級也正在老年男頻短劇中上演。上半年的老年男頻短劇還多為苦情劇的性轉(zhuǎn)版，或者贅婿模式的老年化平移，完全不夠量身定制，自然沒有老年女頻能打。下半年，就出現(xiàn)了《退休返聘之一鳴驚人》（番茄）與《登堂入室》（友和），中老年男性的爽點也開始被拎出水面。
《退休返聘之一鳴驚人》講述了技術(shù)出眾但被迫退休的老工人被返聘之后，多次挽救工廠危機，打臉黑心徒弟與倭國專家，最后帶領工廠走向復興的故事。
《登堂入室》講述了小保姆受同伴挑唆，試圖勾引被女富豪原配打壓的老教授。就在兩人欲突破禮教防線之時，卻發(fā)現(xiàn)這是原配欲使老教授凈身出戶的陰謀。小保姆老教授于是將計就計，令原配自食惡果。最終小保姆也告別城市浮華，返回老家生活。
兩部男頻老年劇的共同點在于，主角都有明確的職業(yè)身份。女頻的造夢往往是付出被看見、人善有回報，男頻則要求價值被認可、堅持被肯定。
有蘇大強在前，我們已經(jīng)知道小保姆的魔力。而《登堂入室》令人拍案叫絕的地方就在于，不是給老頭一個小保姆，而是通過小保姆給老頭一個救風塵的機會，以此來表演高風亮節(jié)。從最終成績來看，確實是后者的誘惑力更大。
男性觀眾不一定全是擰巴人，但出于種種原因，情感撫慰是男性的一種擰巴訴求，常年不被自己或者他人正視。直到近兩年，情況才發(fā)生變化。傳遞到男頻的內(nèi)容創(chuàng)作中，就是在戰(zhàn)神、逆襲之外誕生了新的虐文/虐劇流派。
《叛出家門后姐姐們后悔了》（番茄）、《斷親后四個姐姐跪求我回家》（諸云）、《我不愛后，高冷前妻哭了》（快創(chuàng)）、《你選白月光，我走你哭什么》（番茄）……贅婿逆襲模式更多是金錢地位的反轉(zhuǎn)，這類故事則強調(diào)關系中道德高低位的對調(diào)。他們不要表面的打臉，而要真心的悔恨，男同胞們也想冷冷表示“遲來的深情比草賤”。
迎合受氣人
隨著女性意識進步，“追妻火葬場”成為被吐槽最多的女頻套路之一。但仍不可否認，它在拿捏情緒方面相當有效。因為它就是情感更加濃烈、過程更加悠長的“今天你對我愛答不理、明天我讓你高攀不起”。
2024年，當我們走近以宣泄與造夢安身立命的短劇世界，會發(fā)現(xiàn)這里幾乎萬物皆可火葬場——男女雙方、親子雙方、甚至職場雙方都在期待對方認識到自己的錯誤，轉(zhuǎn)過頭來道歉補償、痛改前非。
7月是短劇創(chuàng)新整活兒的好時節(jié)，不僅出現(xiàn)了老年閃婚流，還有一部《裁員裁到大動脈》空降各大榜單，令背后廠牌汪汪短劇一戰(zhàn)成名。
顧名思義，它講述了董事長女兒新官上任，無視對方剛剛熬夜加班的事實開掉了一名打盹兒的員工。沒想到，對方既是自己仰慕的大神網(wǎng)友，又是父親三顧茅廬請來的天才黑客。此人走后，公司天下大亂、在競爭中一路滑坡。議題超現(xiàn)實，展開超夢幻。
受其帶動，裁員爽劇如今已成為固定賽道。除了程序員版還有神醫(yī)版，除了男性版還有女性版、老年版，如大廠點眾推出的《當我懷孕被裁之后》《被裁員后，廠子倒閉了》，不放過每一類牛馬，誓要為天下打工人做好精神按摩。
當然，受氣也分不同的種類和場景。親密關系與工作中的沖突是不可回避的，因此時常需要一些精神勝利。還有一類受氣屬于無妄之災，體面人遇上極品不得不退讓，不光當事人生氣，旁人看著也很氣。
從論壇時代開始，極品吐槽與回擊爽文就是互聯(lián)網(wǎng)熱門選題，萬合天宜就拍過一條流傳很廣的“拒絕道德綁架”。如今短劇也繼承“極品”傳統(tǒng)，開始拍攝從生活中的氣人情境入手、有一定教育意義的……咱們姑且稱之為“世情乳腺劇”。
這些劇不能直接定義為爽，因為在反轉(zhuǎn)之前要忍受極品的各種操作。也不能說人家純純添堵，因為最終反派還是會自食惡果，或者發(fā)現(xiàn)自己踢到了鐵板。結(jié)局比現(xiàn)實理想得多，當然有解氣的作用。只能說，觀眾的乳腺在這個過程中得到了很好的鍛煉。
天橋在這一賽道浸淫頗深，花樣甚多，推出過首富之女為遭遇校園霸凌的女兒討公道、先被欺辱后亮出身份反殺的《微信群曝光后我殺瘋了》；一意孤行的老人害了全家的《婆婆聽不懂人話》；以扶貧大學生為主角的《拒絕幫扶白眼狼后，全村追悔莫及》等等。
點眾的《言傳不如身教》與《國士不可辱》則做到了在現(xiàn)有模板上體驗翻倍。前者劇情主要圍繞作天作地熊孩子展開，但同時也刻畫了缺席的爸爸與無腦寵溺的奶奶，氣人*N，報應也*N。
無良司機是這類短劇的熱門討伐對象，常規(guī)套路是他們對著救護車一通胡攪蠻纏，最后發(fā)現(xiàn)被耽誤救治的是自己的親人?！秶坎豢扇琛穭t將受欺負的一方改為有極高戰(zhàn)略價值的專家，這樣反派會被扣上更重的帽子、受到更多勢力的懲治。
招呼樂子人
面對越來越癲的世界，有人擰巴有人受氣，也有人選擇化身樂子人，用抽象架起另類的交流與釋放橋梁。就好比在網(wǎng)文界，有女頻作者基于《我的26歲女房客》創(chuàng)作了《我的26歲男房客》，也有人受到老年甜寵的刺激，開了一本《特朗普愛上在白宮干保潔的我》，似乎還有人想把它拍成短劇。
短劇成本低、周期短，在時效性上當然離網(wǎng)文更近。它今年也出現(xiàn)了一類熱點打法，6月考試季就拍高考主題，暑期撞奧運就做奧運短劇，以及蹭各種熱點話題。
不管特朗普短劇拍沒拍成，姜萍短劇反正是拍成了。6月，來自江蘇的中專女生姜萍在阿里巴巴全球數(shù)學競賽預賽中取得優(yōu)異成績，被媒體冠以“天才少女”之名，成為熱議焦點。
短劇廠商間也掀起了一輪命題作文大賽：《女狀元她來自中?！罚ň胖荩ⅰ吨袑Ｅ醮蛉驍?shù)學大佬》（歡聚）、《頂級廠妹：從中專到航天局》（容量）、《中專少女守國門，我算盡了圓周率》（天橋）……最終成績最好的一部卻是主人公性轉(zhuǎn)的《我中專生橫掃全球數(shù)學大賽》（影譚），講述的是男生王平從數(shù)學大賽開始的學術(shù)龍傲天之路。
熱點打法也將娛樂圈題材短劇拔到了一個新境界。5月，芒果音綜《歌手2024》憑直播模式與中外歌手比拼贏得全網(wǎng)關注，制造出“抵抗洋人是葉赫那拉的命”、“五旬老太守國門”等一眾熱梗，也刺激出了新一批歌神短劇、天后短劇。其中最出圈的莫過于《五旬老太守國門之大夏歌神贏爆全場》（天橋）。
這部劇其實并不以英子為主角，而是像天橋之前的同類作品《開局離婚，天后演唱會現(xiàn)場請我出道》《我一曲封神，渣女前妻跪求復合》一樣，沿著常見的男頻文娛模板，講述了歌神重生到一位被綠的代駕小哥身上、震驚樂壇打臉反派的故事。
只是它充分發(fā)揮了樂子人精神，不僅將“五旬老太”搬到劇名里，還將歌神的經(jīng)歷更新為為了對戰(zhàn)外國歌手高齡復出、卻在飆高音時遺憾暴斃，并且化用現(xiàn)實中的《歌手》嘉賓設計配角，化用現(xiàn)實中《歌手》激發(fā)的話題設計矛盾，代入感拉滿。
可能是這部劇解鎖了天橋的抽象之力，此后他們除了繼續(xù)復刻各種“一曲封神”的故事，還時不時便推出一些對內(nèi)娛暗戳戳開大的作品，如《出道從不誠勿擾給前妻滅燈開始》（主角前妻“懷上了小天王吳簽的孩子”），《明星蹭飯被拒我全家遭受網(wǎng)暴》（結(jié)合某綜藝爭議）。
當然，“一曲封神”也并非天橋的專屬?；蛘哒f，短劇界就很少會讓哪個模板與具體廠商綁定，而是各憑本事。11月新劇《五旬老太，一曲封神打臉兒媳》（青榕）就是既蹭到熱點、為“一曲封神”拓展了老年版本，又巧用音綜場景化武斗為文斗、繞開婆媳題材的雷區(qū)。
短劇，就是這種不管不顧的活力最令人羨慕??！離了你，誰還天天琢磨我們半明半暗的心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