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體育產業(yè)生態(tài)圈 蔡辰澤
編輯|宋鑫宇
今天最重磅的足壇消息，一定是皇馬官方宣布姆巴佩將加盟球隊。歷經過去幾年的多重反轉，法國巨星終于披上夢寐以求的皇馬戰(zhàn)袍，一切塵埃落定。而據多家媒體透露，姆巴佩將與皇馬簽約5年，稅后年薪達到1500萬歐元，同時姆巴佩還將獲得超過1億歐元的簽字費。
這只是2024年夏天的開始。歐洲杯、奧運會等大賽將陸續(xù)開打，年輕有為的姆巴佩很難不背負上祖國人民更多的期待。萬眾矚目下，剛剛宣布將加盟皇馬的「法國超跑」，卻沒有出現在法國男足的奧運大名單之中，在各種利益矛盾和糾葛下姆巴佩還是無緣本土奧運。
法國國奧大名單 圖源：法國足協
告別了巴黎圣日耳曼的姆巴佩，最終也與巴黎奧運說了再見。
01 不是球員不想踢，連軸轉實在太累人
4月16日，馬克龍在接受RMC采訪時表示：將盡一切努力打造一支充滿競爭力的法國國奧隊參加奧運男足比賽。
「我們會盡一切努力組建一支充滿競爭力的球隊，我對法國以及歐洲的俱樂部有信心，但問題在于此前還有歐洲杯。我認為俱樂部需要積極參與進來，以便我們能看到一屆精彩的比賽，這也是我的一個擔憂?！?/p>
談到姆巴佩作為超齡球員參加奧運會的可能性時，馬克龍說：「我還沒有與他談過這件事，但我希望他的俱樂部會讓他參加奧運會?！?/p>
而被問及是否指的是皇馬——姆巴佩最有可能的下家時，馬克龍笑著回答：「沒錯，當我談及歐洲俱樂部時，就是這樣。當然，球員們也必須考慮他們的工作量與訓練計劃，因為我們還有歐洲杯，我希望法國能參加7月14日（決賽日）的比賽?！?/p>
馬克龍與姆巴佩 圖源：ESPN
馬克龍所表達的正是不少法國人民的期望：在巴黎主場舉辦奧運會，由當下足壇的「現戰(zhàn)力第一人」——姆巴佩帶領法國國奧向金牌發(fā)起沖擊。但事實情況似乎并不那么理想：一年前走馬上任法國隊新隊長的姆巴佩這個夏天更重要的任務是沖擊歐洲杯的桂冠，擺脫法國隊在上屆歐洲杯中首輪淘汰賽就被瑞士點球淘汰出局的尷尬。
而法國國奧在奧運會的首戰(zhàn)定在了7月24日，對陣美國國奧。也就是說，如果法國隊如愿殺入歐洲杯決賽，姆巴佩又要馳援國奧的話——算上路途、適應、合練......留給這位「足壇當世第一人」的準備時間只有短短的十天。再加上俱樂部層面的季前賽，法國隊長這個夏天怕不是要無假期「連軸轉」了。
國家隊大賽年，這樣的安排對球員的消耗之大不言而喻。同樣受牽連的還有西班牙、阿根廷這些同時要參加歐/美洲杯和奧運會的隊伍，而如果要問現年21歲的佩德里，三年前單季俱樂部、國家隊共出戰(zhàn)73場比賽，隨后長期受傷病折磨的經歷，西班牙神童恐怕是不愿再來一次了。
21年連踢了歐洲杯、奧運會的佩德里 圖源：footballdevils
隨著近年來俱樂部和國家隊賽程的不斷趨密集，球員的傷病情況正愈發(fā)嚴重。上屆歐洲杯+奧運會先后舉辦的2021年（足球世界中的2021-2022賽季），球員的傷病更是達到了一個新高度。
根據Howden公布的調查報告，歐洲五大聯賽的球員傷病在近年來有明顯上升的趨勢，而國腳云集的英超又是五大賽季最受其害的一家。2021-2022賽季，歐洲五大聯賽的球員傷病達到4810人次，相比前一個賽季增長幅度達到了20%。其中，英超更是占到了四分之一的比重。
「最安全」的法甲總共只有691次傷病，但光是國腳最多的大巴黎一家就達到了91次?；蜀R當賽季拿下西甲、歐冠和西超杯的三冠王，也付出了全歐最高——114次傷病的代價。
財政方面，報告宣稱傷病讓五大聯賽總共在21-22賽季遭受了5.13億（英鎊）的損失，其中最多的巴黎達到3422萬，皇馬也有3395萬。聯賽方面，英超以1.85億損失位居榜首，第二的西甲則有1.09億。
上一個歐洲杯+奧運會賽年的2021-22賽季，五大聯賽年輕球員傷病數創(chuàng)下新高 圖源：Howden
總的來看，在國家隊賽事更多、更密集的賽年，球員的傷病可能性更高；同時國腳更多的俱樂部受傷病影響也更明顯。
雖然肌肉問題占傷病的大多數，但萬一遇上十字韌帶、半月板之類的傷病，對于球員的職業(yè)生涯來說可是毀滅性的打擊。而越多的出戰(zhàn)場次，也意味著越大的受傷風險。兩年前德布勞內就曾經吐槽過越來越密集的賽事安排：「你不能讓球員一年踢80場比賽，這是不可能的?！?/p>
這樣看來，如果有超齡球員因此而拒絕國奧隊的征召，似乎也不是不可理喻：連軸轉實在太累了。有這樣的隱患在前，放不放自己的球員去參加奧運會，對于俱樂部們來說，無論是經濟還是影響力上都要多加考慮才行。而在這一點上，球員、俱樂部、國家隊們似乎很難達成共識。
稍早些日子，馬克龍接受采訪時曾表示稱，希望姆巴佩參加奧運會，也希望所有的歐洲俱樂部「都能像法甲俱樂部一樣」放球員參加奧運會，「這才是奧林匹克精神」。
然而就在北京時間6月4日，也就是法國國奧主教練亨利剛剛公布巴黎奧運會25人名單，并在新聞發(fā)布會上信誓旦旦的表示：「沒有被任何法國俱樂部拒絕」的后一天，媒體隊報記者Régis Testelin報道稱：「里爾和巴黎已經通知亨利，兩隊在名單中的總計5名球員不會去奧運會。」
02 奧運會男足，FIFA和奧委會的主戰(zhàn)場
不同于「大家一起賺」的俱樂部賽事，FIFA和國際奧委會之間對于奧運會足球項目一直存在著相當嚴重的矛盾和分歧，在雙方長期的沖突和妥協之下，這項賽事的參賽門檻也一直在改變。
20世紀初，足球運動在歐洲逐漸發(fā)展成為一項職業(yè)性、商業(yè)性強的運動，職業(yè)球員的概念應運而生。而職業(yè)球員經過長期的訓練和比賽，其技戰(zhàn)術水平明顯高于業(yè)余運動員，他們一登陸奧運賽場，就讓奧運會從「各國交流、展示的平臺」，變成了純粹意義上的碾壓。
1908年和1912年，來自英格蘭的職業(yè)球員連奪兩次奧運會冠軍，將「是否允許職業(yè)球員參加奧運會」的爭議推向高潮。
而對于國際足聯來說，職業(yè)球員參加奧運會，既不能為其和旗下賽事增加任何收益，相反一旦受傷、疲勞，還有可能影響自己的關注度和收益。然而，如何區(qū)分職業(yè)與業(yè)余球員當時還沒有一個明確的界定。
1977年，國際足聯決定不允許參加過上屆世界杯的球員參加奧運會。兩年后，又補充規(guī)定歐洲和南美國家凡是參加過世界杯的球員都不能參加奧運會，而其他國家的球員則不受限。1984年，這個范圍又縮小成了歐洲和南美洲參加過世界杯決賽的球員......
多次變革之后，國際足聯和奧委會達成了一個妥協：以年齡劃分，將參加奧運會的球員年齡限制在23歲以下，每隊允許有3名超齡球員進入18人大名單。這也是一直沿用到現在的標準。
得益于超齡球員的政策，2004年的皮爾洛，08年的小羅、里克爾梅，12年的蘇亞雷斯、吉格斯，16年的內馬爾......這些足壇巨星也得以亮相奧運舞臺，作為「帶頭大哥」帶領年輕小將們沖擊金牌榮譽。
23歲以下的年齡限制也使得08年的梅西、阿奎羅、迪瑪利亞，21年的佩德里......等等年少成名的小將們作為適齡球員大放異彩?？梢哉f，目前奧運會男足項目在門檻的設置上還是解決了很多問題。
星光璀璨的08年阿根廷國奧 圖源：sportingnews
然而，標準的問題解決了，「人」的問題還沒有解決。
按照FIFA的規(guī)定，每年提前公布的幾個國際比賽日周期內（或者其主辦的大型賽事——如世界杯決賽圈周期內），一旦球員所在的國家隊征召，俱樂部必須提前放球員去國家隊，否則將受到FIFA的處罰（前提是球員所屬的國家隊屬于FIFA的管轄范圍內）。
在這個范疇內，很少有俱樂部會頂著處罰硬留球員在隊內，只能乖乖放行，盡管球員回來時可能帶著嚴重的傷病，影響俱樂部的成績乃至收入。去年11月加維在國家隊的重傷就是例子：本就缺兵少將的巴薩「對此怒不可遏」，但也只能提出蒼白的抗議而已。
加維在國際比賽日遭受ACL重傷 圖源：tribuna
而在國際足聯的賽程安排中，奧運男足這項賽事并沒有被列入正式賽程一類。也就是說，在這項性質如同「友誼賽」的賽事中，各球員所屬的俱樂部將完全可以拒絕放人。
西班牙《馬卡報》和法國《隊報》三月中旬就透露：皇馬已經明確告知球員并向法國足協在內的各單位機構發(fā)函：如果球員已經踢了歐洲杯/美洲杯，（俱樂部）就不會放球員參加奧運男足賽事——無論是作為適齡球員還是超齡球員，俱樂部對此的態(tài)度相當堅決。畢竟本賽季四線作戰(zhàn)，下賽季又得踢世俱杯，7月份就要開啟季前賽......萬一有球員在奧運會中受傷，俱樂部可接受不了。
而這還是不考慮球員個人意愿的情況，在職業(yè)足球已經充分發(fā)展，世界杯比肩奧運會成為世界最頂尖體育賽事IP之一的現在，再輔以歐冠、歐洲杯、美洲杯等賽事的影響力，奧運會金牌對球員們的吸引力正在逐漸減輕，球員如果個人不愿前往，也能主動拒絕。日本隊方面，目前正屬于適齡球員的新星久保健英就明確表達了自己對參加奧運會沒什么動力，如果俱樂部不放自己參加也完全理解的態(tài)度。
說回姆巴佩，幾周前姆巴佩自宣離隊時，業(yè)內知名記者羅馬諾就表示姆巴佩今夏加盟皇馬早在2月已經是基本談妥，即將「HERE WE GO」的狀態(tài)。
姆巴佩社媒截圖
但是，從「神龜」自宣離隊之后，就受到輿論萬分期待的皇馬卻并不著急：《馬卡報》報道，皇馬雖然已經與姆巴佩達成協議，但并沒有在與多特蒙德的歐冠決賽之前官宣，而是等到了現在這個時間節(jié)點才向球迷確認了球員的加盟。同時馬卡重申，皇馬明確不希望姆巴佩參加奧運會。
如今，當姆巴佩按照計劃如期加盟態(tài)度如此強硬的皇馬......一面是祖國上至總統(tǒng)下至人民的殷切期待，一面是俱樂部的嚴詞拒絕，我們最終還是無法在奧運賽場上看到他的身影。
圖源：Mailliots Foot Actu
03 「FIFA」病毒和「奧運病毒」，還有得治嗎？
「一切的問題最終都是經濟問題」——關于國家隊的征召問題，說復雜也復雜，說簡單也足夠簡單。要解決這個問題，還是要從「錢」上入手。
足球迷們大概熟悉「FIFA病毒」這個詞：從國際比賽日回歸的國腳球員要么帶著傷病，要么疲憊不堪，俱樂部的成績也會因此受到嚴重打擊，許多中小球隊戰(zhàn)勝豪門的勵志故事都是在這個時間段發(fā)生的。
不過，國際比賽又不得不辦，作為組織和管理者的FIFA也不會讓俱樂部和球迷們干著急：以卡塔爾世界杯為例，FIFA在賽事結束之后向俱樂部們發(fā)放了一共2.09億美元（1.691億英鎊）世界杯補償金，以補償和感謝他們對舉辦世界杯的支持。
這筆錢款是根據全部837名參加了卡塔爾世界杯的球員，從2022年11月20日至12月18日舉行的賽事里，按天數支付的，而FIFA為每位球員每天支付給俱樂部的賠償金為10950美元（9388英鎊）。
圖源：FIFA
FIFA主席因凡蒂諾表示，這樣的補償金條款在接下來的兩屆世界杯還將繼續(xù)擴大到3.55億美元，「讓人們認識到了俱樂部發(fā)揮作用的重要性?！?/p>
有了FIFA經濟上的支持，俱樂部們自然沒有不放球員參加的道理。這也許對于豪門來說是一筆小錢，但對中小球隊們來說可能就是救命的資金，比如英甲的維岡競技、英冠的加的夫城和斯旺西也從中獲益，分到了不少錢。
而反觀回奧運會，其男足項目本身就是與世界杯相對的——一項偏「業(yè)余主義」導向的賽事，奧委會自然不會為球員們的來源俱樂部多掏錢。
同時隱藏的問題是，參加奧運會的各國運動員數量遠超于世界杯，如果給男足發(fā)了補償金，給不給女足發(fā)？給不給其他項目，乃至所有項目的運動員（如果他們歸屬于職業(yè)組織的話）發(fā)？......除非有一筆無限的預算，不然目前，考慮公平性等諸多問題，奧委會的這筆經濟賬還真算不明白。畢竟，奧林匹克的一個重要原則就是公平。
值得一提的是，由于女足運動在全世界起步較晚，發(fā)展水平也有限，入奧之后并沒有受到「職業(yè)性」問題上的太多為難，基本都是以成年國家隊參賽。
而近些年女足運動迎來快速發(fā)展，女足世界杯已經成為世界范圍內最受關注的女子體育賽事之一，其預算、收入、影響力水漲船高的背景之下，奧運女足走上男足的道路這件事似乎也是指日可待了。
23年女足世界杯得主：西班牙隊 圖源：CNN
其實，無論是「FIFA病毒」還是「奧運病毒」，有關職業(yè)運動員的事，大多都不是不可以通過經濟的方式來解決，在這一點上，FIFA比國際奧委會做得明顯更好。為了解決俱樂部、球員與國際賽事之間的矛盾，源遠流長的奧運會在未來做出改變，也并非沒有可能。我們期待這種改變早日到來，畢竟，觀眾們都想看到更精彩的賽事表現，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