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音樂先聲 丁茜雯
編輯|范志輝
回顧2023年全球樂壇，“失落感”似乎貫穿始終。
細數(shù)這一年備受好評或是爆紅的單曲、專輯，很多都圍繞著死亡、悲傷、痛苦等灰色情緒色彩的主題。
比如，即便是通過歌詞傳達出“I can love me better than you can”這一鼓勵聽眾愛自己的大爆曲《Flowers》，也是建立在Miley Cyrus娓娓道來追憶往昔的痛苦之上。同樣的，于今年翻紅的Taylor Swift過往專輯《Lover》的收錄曲《Cruel Summer》也在歡快的曲風中，圍繞著失意感傷的夏天，紀念短瞬即逝的浪漫。
諸如此類，也并非是僅存在于頭部Diva的創(chuàng)作之中。在2023年，隨著音樂人、聽眾之間的供需影響，這種失落氛圍也彌漫到全球樂壇。
Kill 2023
除了Miley Cyrus、Taylor Swift，2023年全球樂壇各大音樂榜單上的絕大多數(shù)熱曲都較為明顯地關注著灰色情緒的傳遞，且顯露兩個特點：
一方面，音樂人更為直接地表達著悲傷、痛苦以及困于情感掙扎的吶喊，而Z世代的創(chuàng)作者本身帶有對于成長、青春的困惑迷茫，也將更為激烈的宣泄、共鳴融入到失落的情緒之中。
比如Olivia Rodrigo在2023年發(fā)布的橫掃Billboard、格萊美頒獎禮提名的大爆單曲《Vampire》便是如此。她曾表示，這首歌飽含“悔恨、憤怒、心痛”的負面感情，一度被網(wǎng)友猜測是講述與Taylor Swift不和，以及聲討前男友Zack Bia的作品。
而New Jeans在2023年初發(fā)布的專輯《OMG》先行曲《Ditto》，以快速的低保真鼓點與偏向R&B和弦進行的節(jié)奏碰撞，將“灰調(diào)的東亞青春傷感”縈繞出的悵然若失的氛圍，也成為引起今年K-Pop聽眾共鳴的熱曲，不僅創(chuàng)下韓國Melon年榜第一、Apple Music年榜第九的記錄，還打入多個國家Spotify年榜榜單。
另一方面，部分單曲則是深度剖析自我世界，對自己與他人的死亡、脆弱等情緒以感性的角度釋放，且?guī)в幸欢☉雅f感，也頗受聽眾好評。
比如展現(xiàn)歌手SZA矛盾內(nèi)心、黑化的收錄曲《Kill Bill》在2023年持續(xù)爆紅，在榜Billboard長達19期，并位居2023年Spotify全球十大熱曲第二名；去年11月底，K-Pop女團少女時代成員太妍所發(fā)布的《To.X》則是描述由不合理的愛情關系和內(nèi)心的脆弱所造成的不完美形象的故事，充斥著離別落寞的抒情基調(diào)。
當然，不少音樂人也將這些帶有一定灰色基調(diào)的情緒融為專輯創(chuàng)作主題，架構出相應的情感世界，并引起了大量聽眾共鳴。比如收錄《Kill Bill》的專輯《SOS》，便是探討痛苦、困惑、反思等主題，將SZA自我的精神世界通過具像化的流行音樂詮釋出來。
更為直接的，則是像ANOHNI and the Johnsons這般，在2023年發(fā)行的《My Back Was A Bridge For You To Cross》中反思朋友的自殺，并從悲觀的角度暗示“在因戰(zhàn)爭四分五裂以及面臨氣候災難的世界里，死亡比活著更為可取”。這張專輯也在Pitchfork獲得8.7分，被評為是“提供了一個安全的地方，來為地球的毀滅而悲傷哀悼”。
不僅如此，這股熱潮在華語樂壇也同樣有所顯著。比如近年走紅的內(nèi)地歌手鄭潤澤在12月發(fā)布的專輯《絢爛 枯萎 以后》，也圍繞著對于愛情、親情所帶來的失落、回憶創(chuàng)作；而中國臺灣歌手陳華發(fā)行的《華與浪漫》則以“保管悲傷”為主題，其中收錄曲《想和你看五月的晚霞》也在2023年登上中國臺灣地區(qū)Spotify串流收聽次數(shù)年榜第一、KKBOX播放量最高單曲第八名。
而這種貫穿2023年流行樂壇的“失落感”現(xiàn)象，既反映了特定歷史背景下音樂人們的某種創(chuàng)作取向，同時也呼應了大眾對于療愈的情感訴求，形成了一種全球性趨勢。
為什么樂壇在2023年更“失落”？
每個時代的音樂，都必然帶有那個時代的烙印。
后疫情時代，存留在音樂人、聽眾生理和心理上的創(chuàng)傷并未完全修復，而伴隨著社會生活的瞬息變化，生存危機也成為大眾關注的焦點問題。再加上，短視頻平臺帶來的碎片化信息浪潮，也令人們在算法中被動接收無國界敘事的精神生活，這同樣影響著音樂人的創(chuàng)作方向。
這些情緒的擠壓彌漫，也促使大量灰色情緒面成為靈感來源，助推“失落感”這種音樂主題表達方式流行。比如最為典型的，便是自疫情后，強調(diào)絢爛、不著邊際的K-Pop偶像世界觀熱逐漸鮮有出現(xiàn)，反而是聚焦在以人為本的情感共鳴之上的偶像收獲大眾關注。
像New Jeans的《Ditto》便拿下了2023年韓國Melon年榜一位，而新人組合H1-KEY逆襲進榜且打入年榜40名的《樓宇間的玫瑰》也是如此。值得注意的是，位居年榜46名、懷念昔日舊友的《Spring Day》，則是BTS于2017年發(fā)布的單曲，也在今年1月12日回榜打歌節(jié)目《音樂銀行》一位候補。
而這些相對充滿著失落感的音樂作品的爆紅與回溫，也反映著大眾寄托情感、尋找慰藉的需求愈加旺盛。當人們陷入親情、友情、愛情等人際關系失落狀態(tài)，情感替代品也在一定程度上彌補了空缺部分，成為大眾情緒宣泄的出口。
因此，也就不難理解，為何音樂人選擇在以死亡、悲傷、痛苦等基調(diào)為主題創(chuàng)作。相對來說，這也是因為受眾需求發(fā)生了轉變，反向影響著越來越多的音樂人追逐潮流。
隨著Confessional Pop在TikTok以及Z世代用戶的復古浪潮下重新流行，也令這種袒露私人情緒、靈魂脆弱一面的創(chuàng)作曲風再度回到大眾流行審美領域。不少音樂人也將自我經(jīng)歷披露進歌曲創(chuàng)作之中，諸如失戀、友情的逝去、親情的不再等等，進一步增加了與聽眾之間的親密關系。
在TikTok上收獲百萬粉絲關注的新人歌手Jade Lemac便表示，“盡管發(fā)行如此脆弱、心碎的歌曲有點嚇人，但希望其他人也能夠理解這種情感，因為有一些非常悲傷、脆弱的人們，他們對這些歌曲會產(chǎn)生共鳴。”除此之外，Mudrerdrill、Dark Plugg等流行的亞流派風格，也強調(diào)、放大了關于死亡和痛苦的感知。
一定意義上，摻雜著討論死亡、痛苦等富有“失落感”意味的音樂作品，也具備一定的救贖功能，稀釋著每一個私人化的愛恨情仇。比如鄭興在2023年發(fā)布的專輯《盆地》，便圍繞“失失去與離別”這一主題反復提問自我，卻也因傳遞出對晦澀的人生況味迎難而上的勾勒，而被聽眾看作是“黎明后的黑暗救贖”。
如Jacques Attali所言，“音樂與社會秩序的操縱、掌握、預期行為有著密切而錯綜復雜的互動關系”。全球樂壇過度關注負面情緒的輸出，也反映出在經(jīng)歷過社會創(chuàng)傷后，大眾在音樂消費所尋求的集體療愈。
結語
回看音樂產(chǎn)業(yè)的商業(yè)化、套路化、模式化，雖然流行樂的好壞自有千人千面，但毫無疑問的是，人作為情感性動物，在與自然、社會、物種等對話和解中，情感狀態(tài)也在不斷發(fā)生著波動且影響著音樂消費。
正如當下，音樂療愈經(jīng)濟在成長為新風口。
可以說，隨著無法回到原有軌跡上的世界變化，飽含諸多灰暗色彩的負面情緒能夠成為2023年流行音樂人選擇最為頻繁的主題，且成為流行趨勢，也同樣是音樂人、聽眾在痛苦中找到自洽的一種表達方式。
也許音樂也無法解決人們的生活困境，但旋律、歌詞等構建的烏托邦式的片刻安寧，同樣也彌足珍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