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娛樂資本論 生蠔 OK怪
“我打算申請韓國的電影制作專業(yè)，在網上看發(fā)現(xiàn)機構沒有低于10萬塊的，都快趕上我媽大半年的工資了?！毕胍暾堩n國留學的畢業(yè)生小圓向河豚君訴苦。
“有機構告訴我，只給一萬塊錢的話，根本不可能有人愿意給你作品集輔導?！?/p>
隨著國內影視業(yè)的迅速發(fā)展，很多懷揣“電影夢”的年輕人報考影視專業(yè)，想要成為影視業(yè)的螺絲釘。
然而夢想的舞臺有多寬廣，現(xiàn)實的競爭就有多殘酷。北電、上戲動輒幾十比一、幾百比一的錄取比例，叫人望而卻步。而很多普通高校開設的戲劇影視專業(yè)，又不能保證教學質量。
因此，不少學生把目光放到了影視留學上，想在國外追逐影視夢想。
一些留學機構看到了商機，開始轉戰(zhàn)戲劇影視賽道。
相比于其他專業(yè)，影視留學機構開出的價格總是讓人瞠目結舌。
據了解，大多數(shù)專業(yè)的留學機構收費在幾千塊錢左右，很少超過萬元。而影視留學機構的費用則在幾萬至幾十萬的區(qū)間。
動輒六位數(shù)的費用，不禁讓人好奇它們有哪些秘密。
河豚君咨詢影視留學機構、采訪留學生后發(fā)現(xiàn)，影視留學機構在本質上依舊是中介行業(yè)，留學含金量、教育焦慮與學生經驗限制共同促成了行業(yè)生長。
此外，并非所有機構都靠譜，也并非所有學生都適合找機構。面對鋪天蓋地的影視留學廣告，學生們需要保持理智，謹慎選擇。
機構本質：培訓班+中介
目前市面上的影視留學機構，主要分為兩類：一類是綜合型留學機構，不止提供戲劇影視類留學服務，也涉及其他藝術門類，甚至是非藝術專業(yè)；另一類則專攻戲劇影視專業(yè)。
無論是哪種，這些機構都聲稱他們專為有著留學夢的藝術生而生。
相比于國內院校，國外的戲劇影視院校更重視學生的實操能力和綜合素質，一般會要求學生提供文書（簡歷、個人陳述等）與作品集（劇本、影視短片、表演片段等）。此外，部分院校會要求線上/線下面試。
圖源某戲劇留學機構公眾號
針對這些要求，影視留學機構一般提供文書撰寫、作品集輔導以及模擬面試幾項服務。此外，部分機構還提供“背景提升”服務——類似于“大廠付費實習”，學生付高價參與一些影視公司的實踐項目，讓簡歷更“好看”。
河豚君咨詢了某戲劇留學機構?？头硎?，擇校文書收取的費用是30000元，而作品集輔導按課時收費，1000~1500一小時，20個小時起報。教師大多是業(yè)內人士，包括在職演員、編劇等。
某機構提供的課程示例
不同的專業(yè)所需課時數(shù)也有差異，如導演專業(yè)一般需要30~40小時，表演則在40小時左右。輔導包括專業(yè)技能培訓與理論知識教學，采取一對一形式。
客服透露，今年報名的學生有二三十人，其中跨專業(yè)的不少。具體課時數(shù)則要看學生基礎，達到作品集要求標準即可。
“背景提升”則以“暑期營地”形式呈現(xiàn)，學員在一個月內與團隊合作創(chuàng)排一部戲，并在專業(yè)劇場進行演出，還會到北京、上海等地進行巡演。
由于需要租借專業(yè)劇場、聘請專業(yè)課老師，這個項目的費用在55000左右。對于先前沒有戲劇影視經歷的學生而言，暑期營地是一項重要背景。這樣算下來，一整套留學服務價格在十萬以上。另一家機構的客服則表示，科班出身、基礎好的學生申請留學大概要花十二萬，而跨專業(yè)學生需要十五六萬，甚至小二十萬。此外，申請院校所在的地區(qū)、院校排名、是否承諾保錄等也會影響費用。由于作品集是申請留學的重要標準，因此院校的申請難度決定了作品集的精度，繼而決定了機構費用的檔次。
網友總結的影視留學機構價位表
可見，影視留學機構實質上是培訓班和中介的結合，賣的是信息差，靠的是多年行業(yè)經驗，和藝術培訓機構并無本質區(qū)別。“學藝術燒錢”這一點，在申請留學上依舊得到印證。
夢校在海外，花錢買心安
影視留學機構火熱的原因，可歸結為留學含金量與學生經驗限制兩方面。
疫情平復以來，留學市場普遍回暖。據美國大學通用申請系統(tǒng)和英國大學和學院招生服務中心數(shù)據顯示，在2022年中國高校早申季，中國是英美兩國最重要的國際學生來源國。
51offer年初發(fā)布的《2022留學行業(yè)年度報告》顯示，中國留學申請量連續(xù)兩年增長近30%。
留學含金量與國內外教育發(fā)展差距密切相關。在戲劇影視方面，英美教育相對更成熟，有更加多樣化的課程設置和更豐富的行業(yè)資源，好萊塢、百老匯、倫敦西區(qū)等，是國際公認的業(yè)界標桿。這也是很多學生選擇出國學戲劇影視的原因。梳理近年的國內新銳導演名單，不難發(fā)現(xiàn)他們很多都有海外院校背景：憑借《無依之地》獲得金獅獎的導演趙婷畢業(yè)于紐約大學電影學院；《沉默的真相》導演陳奕甫畢業(yè)于美國南加州大學；國漫電影《姜子牙》的導演程騰曾在南加州大學深造......
“之前在國內可能還是比較偏理論實踐，在國外就是實操更多一點，直接讓你上手做項目?！彬津奖究凭妥x于國內某院校的廣播電視編導專業(yè)，后在國外某校就讀導演方向研究生。
相比于其他專業(yè)，戲劇影視行業(yè)更注重個人的實踐能力。而由于條件匱乏（缺少拍攝設備、場地等）、教育理念不同等原因，國內大多數(shù)院校仍以教授理論為主，實踐課程相對較少，導致教學與行業(yè)存在一定脫節(jié)。
相比之下，國外院校會更傾向于讓學生自己上手去寫劇本、拍攝項目。蝌蝌甚至告訴河豚君，一些能力較強的學生，甚至能直接參與美國一些制片廠的電影拍攝。
此外，國內激烈的升學競爭也是選擇留學的一大原因。中戲、北電、中傳等戲劇影視名校，考研報錄比常年在幾十比一，部分熱門專業(yè)報錄比甚至在幾百比一。
更別提近年來在教育部要求下，不少藝術專業(yè)的文化成績要求都提高不少。
摘自2021.9《教育部關于進一步加強和改進普通高等學校藝術類專業(yè)考試招生工作的指導意見》
摘自《中央戲劇學院2023年本科招生專業(yè)考試簡章》
而且，國內考研一次只能報考一個學校，國外申請則可以“廣撒網”。在這種“升學焦慮”的驅動下，不少有影視留學意愿的學生紛紛報考了留學機構。
“主要還是保險吧，有個人帶著總比自己申請強。”小兔表示。
多數(shù)申請留學的是高中或本科應屆生。一方面，他們學業(yè)較為緊張，需要兼顧畢業(yè)作品、語言考試與留學申請，報考機構能節(jié)省較多的時間；
另一方面，他們較為缺乏影視行業(yè)的經驗，對申請留學沒什么把握，報考機構能為他們提供相對更專業(yè)的輔導。
花大價錢找影視留學機構，實際上還是“一分價錢一分貨”“花錢買心安”的心理，讓有經驗的人來幫自己申請，至少底氣更足一些。
影視留學有含金量，學生又需要機構幫助。多重因素影響下，辦影視留學機構成了一條“致富之路”。
令人心動又心碎的offer
然而，影視留學的水一深，便也魚龍混雜。
“按《阿甘正傳》的話說，找機構，就像吃巧克力一樣，你永遠不知道你找的下一家機構會不會坑你?！毙A感嘆地說。
小圓本科就讀于某雙非一本的廣電專業(yè)。她告訴河豚君，為了得到“dream offer”，她咨詢了多家影視留學機構，但她發(fā)現(xiàn)很難分清機構之間的好壞。
除了價格和課時有差距，機構的話術如出一轍，“保你成功拿到offer”。
他們還都能拿出一疊厚厚的“成功案例”：王同學，成功拿到了美國TOP10電影院校的offer；李同學，成功入學某著名導演的母校。
某機構提供的成功案例
學院名氣越大，入學難度就越大。以著名的美國電影學院（AFI）為例，其每年研究生錄取人數(shù)在140人左右，28個導演，28個制片人，14個美術指導，14個電影編劇，28位電視編劇。選拔條件極其苛刻，每年沒有幾個中國學生能入選。然而不少機構卻能列出一長串AFI錄取名單，背后的水分可想而知。
“我只是咨詢過他們機構，根本沒報名，結果他們就把我的offer也算進去了?！?/p>
小兔靠DIY（自己準備申請材料）成功收獲了UCL（倫敦大學學院）的offer。收到offer的第一時間，小兔便興奮地在朋友圈曬出照片。
沒想到的是，之前她咨詢過的一家機構馬上盜用了她的照片，并發(fā)喜報“恭喜本校XXX收獲了UCL的offer”。
有的機構苦于沒有成功案例，甚至直接把輔導老師的offer和作品集拿出來“濫竽充數(shù)”。
很多學生為避免踩雷，會找?guī)煾鐜熃慊蛲瑢W咨詢，但不想又掉入另一個坑。
據小圓透露，機構會給學員一定“介紹費”，每成功介紹一個新成員，便可減免幾百元學費。為了賺回學費，一些學員會介紹更多同學報名自己所在的機構。
此外，盡管承諾會對學員全程負責，但很多機構卻難以真正做到這點。
影視留學機構的大多數(shù)老師都是兼職，一般還有別的工作，很難全身心投入對學員的輔導。
“我之前跟一個老師上了幾節(jié)課，效果還可以，但后來她就拍自己的電影去了，要參加一個電影節(jié)。就又換了老師。”報名了某留學機構的團團表示。
相比于其他專業(yè)，藝術類專業(yè)更重視學生作品集的整體風格。而中途換老師，自然會對整體風格造成影響。即使是全職輔導老師，也不一定能保證教學質量。
據某機構輔導老師小釀透露，因為機構里負責影視方向的老師較少，所以基本所有影視方向（包括導演、編劇、剪輯、制片等）的學生都由她帶，同時要帶四五個學生。
但是，機構給的都是固定薪酬。也就是說，并不是學生帶的越多，老師工資就越高。
此外，小釀還表示，機構給的工資其實并不高。在學生支付的“六位數(shù)學費”中，他們領到的只是很小一部分。
那么如果不滿意，學員是否可以退費呢？
據了解，大多數(shù)影視留學機構雖然提供退款機制，但一般僅限于正式開課前以及沒有拿到offer的情況。
退款金額則是按機構要求來定。一般來說，收費越高的機構退款比例越高，甚至聲稱沒有收到offer可以全額退款，也就是俗稱的“保錄班”。
比如，蝌蚪所在的機構，在報考時收取了20萬學費，可以選3個目標院校，如果三個院校都沒有給她offer，那么她可以按照比例申請退款。但如果中途放棄申請，則不能拿到退款。
收費較低的機構一般不提供退款。如小圓報考的機構收了6萬學費，按機構規(guī)定，無論是否收到offer，只要開課都不能申請退款。
而影視留學機構最大的問題是，機構與學生之間存在“信息差”。
正如前文所說，學生找留學機構主要是希望能獲得經驗更豐富的老師指導。但也正是因為缺乏經驗，學生容易被“老手”蒙騙。
據蝌蝌講述，因為申請工作由機構負責，所以只有機構能收到院校的offer和拒信，她本人看不到這些信息。但機構隔了幾周才告訴她錄取結果，延誤了她后續(xù)申請的調整。
“在作品集輔導的過程中，我個人的想法其實會一定受到限制?！毙A告訴河豚君。
不少學員表示，在與面試官交流時，他們發(fā)現(xiàn)國外院校審核的標準并不是作品集本身的精致度，而是學生本人是否具有成為優(yōu)秀影視人的潛力，是學生的創(chuàng)意和想法。
而這些東西更多來自學生個人，老師的想法反而可能限制學生個人的表達。
南加州大學動畫專業(yè)和數(shù)字媒體藝術專業(yè)申請要求
而需要提交的材料并非不能DIY?！坝⒄Z水平好的話，文書完全可以自己寫，找專業(yè)人士做一些修改就行。網申流程很簡單，可以直接發(fā)郵件問學校，機構有時也不太了解每個學校的細節(jié)，問學校最準確?！睉騽×魧W生鷗鷗表示。
當然留學機構也并非一無是處，對缺乏行業(yè)資源和專業(yè)背景的學生來說，它確實提供了一定的幫助。
“我之前也沒接觸過戲劇表演，通過機構認識很多戲劇圈的人，得到了一些演出機會，也算是積累了一些經驗吧?！柄t鷗表示。但對于影視專業(yè)出身、本身有一定經驗的學生來說，機構的作用顯得并沒有那么重要。
“我之前就有過在一些學生劇組當制片的經歷，和上戲一些同學也認識，所以我劇組基本都是找一些認識的人幫忙?！眿蓩杀硎尽?/p>
正所謂，留學道路千萬條，不被坑錢第一條。
河豚君也在此提醒各位想申請影視留學的朋友，一定要根據自身實際情況與需求，慎重挑選機構，謹防受騙。
（文中“小兔”“小圓”“鷗鷗”“小釀”“蚪蚪”“嬌嬌”皆為化名）